樊氏那头儿话音刚落,于安虎便压着心中的不忿倒了满满一碗酒。
“周鸾,那日我喝醉了伤了你,是我的错,今日便以这碗酒赔罪。”说完也不待周鸾反应,抬起碗便一饮而尽。
可那碗中酒刚刚饮尽,周鸾便开了口:“你是觉着将人打至内伤吐血又昏迷了三天三夜这样的罪责,一碗酒就能偿还了过错?”
于安虎怒目圆睁,道:“你待如何?”
“喝下三坛。”周鸾道。
“好,三坛就三坛。”
于安虎应承得极快,让人抬了三坛酒过来,也不盛到碗里,只两手举着坛子将酒水灌入口中。
不一会儿,三坛酒下肚,于安虎已然醉得不轻,脚步都虚浮起来。
可就这般也不忘恨恨地朝着周鸾问道:“你可满意?”
不曾想,周鸾却摇了摇头。
“你喝得太快了,却没听我说完话。”周鸾嘴角勾起恶劣的笑,“我要说的是,喝下三坛,我便考虑一下是否接受你的赔罪。”
“可现下,我的答案是,不接受。”周鸾笑着,满意地瞧着于安虎额头上的青筋一根一根蹦了出来。
相约灯市
于安虎将手往下重重一砸,顿时将手边上的酒坛子砸了个稀巴烂。
“周鸾!”
酒坛子的碎裂声携带者于安虎的怒吼声向周鸾席卷而来。
在座的除了大当家和其余三个匪首,梁氏和那几个得力的手下身子俱是抖了三抖。
可直面于安虎怒火的周鸾却只是揉揉耳朵,声音一如往常一般四平八稳道:“于安虎,我没聋。”
于安虎被她这般举动气了个倒仰,磨了半天牙才又吼道:“周鸾,你等着!”
撩下这句狠话,他也不顾还坐在席上的大当家还有其余三位匪首,就这般直直走了。
“好,我等着你再来赔罪。”周鸾冲着于安虎的背影“贴心”地喊着。
于安虎恐怕也是没想到周鸾还有“后招”,听得周鸾向他喊的这句话,胸中更是怒意滔天,他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就差点儿要从颅内跳出来了。
于安虎最终还是咬了牙忍下,握紧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道:等时机成熟他定要了结了周鸾的命!
于安虎刚走不久,周鸾也没了趣味,扯了身后站着的穆寒年,便向主位的樊氏行礼告辞道:“女儿身子不适,就先回了。”
两人这般不同水火,樊氏还能做何?是把周鸾的嘴堵上,还是改了于安虎的易怒性子?她自然什么都做不得,也只能叹了口气让她先回去了。
剩下的人眼观鼻鼻观心,这场宴会的主角都走了,可樊氏毕竟还在,瞧着她那稍显黑沉的脸色,其他几位便觉得宴席上的饭菜味同嚼蜡,匆匆吃了几口也都一一告辞了,这场家宴就如此不欢而散了。
离了宴席,周鸾便松了穆寒年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躲过重重屋檐仰起头来望着天空。
穆寒年随着她的目光看上去,只见天幕上挂着一轮上弦月,那月虽弯虽细却异常明亮,散着冷光。
在明亮的月光下,天边闪烁着零星几点星子瞧着就不够看起来。
“月儿多亮多美。”周鸾指着那一弯浅浅的月牙笑着说。
穆寒年发觉周鸾似乎对月亮有某种执念,记得之前发现梁氏在水边自戕前,他就在周鸾身后看了她半晌了,那时周鸾也是抬着头望着月亮,眼神深远悠长,似乎在怀念些什么。
可现在望着这上弦月的周鸾的眼神明显要比那次要喜悦不少,也不知她在高兴什么,难不成只是高兴月儿明亮?
“这就叫美了?”穆寒年显然不大认同,“我倒觉得夜中的灯市五颜六色上头还有些彩画,这些个灯凑在一起促成的暖光那才叫美。”
“灯市?”周鸾愣了下,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只一会儿便又回过神来道,“衡阳县这两月都有灯市,这个月的灯市也就在这两天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穆寒年笑了,他正有此意。
本来提起灯市就是想引着周鸾同看,既然周鸾先提出来,他便也少使好多手段也就此少了许多麻烦。
穆寒年压住心底的算计,点头道:“好。”
周鸾双眸滴溜溜一转,便坏笑着道:“那你这两日得好好伺候我了,按摩啊倒洗脚水啊都得殷勤点儿,要是给我伺候的不满意可不带你去看灯市。”
“好。”穆寒年点头应着,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可不知怎的,周鸾总觉得他这幅笑容怪渗人的,就像如沐的春风偏生夹带着几个冰渣子,无端的让人后颈发寒。
周鸾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一定是错觉,绝对是错觉。她想着又瞧了一眼穆寒年的脸,嗯,确实是在笑而且笑得极正常,也没有方才让人后颈生寒的感觉。
嗯,方才得寒凉大概是风吧?今日虽是夏至,大概是夜里还是寒凉,看来明日再出来时得多加些衣服了。周鸾胡乱想着抱着胳膊匆匆往回走。
穆寒年脸上仍挂着笑,瞧着周鸾快步离去的背影,便随即跟了上去。
……
月逐人影来,行歌落尽时。
夜幕刚至,街角的花灯便亮了几盏,在远处瞧着影影绰绰的,偏生引得人心痒。
周鸾骑在高头大马上,正巧能瞥见些光亮,回过头来便催促着身后狂奔的人。
“快跑些,灯市都要开始了!”催促罢便勒紧缰绳把住马头在原地等他。
不肖一刻,穆寒年便跑到马跟前,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并不轻松。那张白面皮染了红,额头上也满是大颗的汗珠子,连带着头发也散乱了些许从绾着的发髻上垂下了几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