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只有白文峰和一间破破烂烂的房子,她不在,他只会喝酒、打牌,他要是在,他还会增加一项运动,那就是打她。
而且,秦允川给的那些东西换的钱,早在上次寒假的时候被白文峰拿了,她必须在这两个月里赚到下个学期的学费。
幸运的是她找到了一个包吃包住的厂,在流水线上车拉链,组长一开始看她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很不看好,谁知道她踩起缝纫机来飞快,倒像是个熟手。
她十岁开始,就在镇上的裁缝店当学徒,白文峰一心想让她早点找份事做不要天天在家白吃他的饭,开学后还是老师带着警察来警告了白文峰,说不完成九年义务教育是犯法的,他才让她继续回学校读书。
裁缝店的张婆婆心善,总让她放假的时候去帮忙,给她算工钱。
她高中第一学期的学费就是那几年里在裁缝店十块、二十块地攒下来的。
顾云真的话说得没错,她确实是穷,没见好东西,所以她面对秦允川砸钱式的追求,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伸手去接他的东西。
她也确实没妈教,她四岁的时候她妈带她去小卖部买了一包她想吃了很久的糖,妈妈泪流满面地看着她说:“吃吧。”
她已经记事了,也懂得妈妈说的“再见”意味着什么,她只是低着头专注地吃着糖,直到那个满身伤痕的女人的背影从她的余光中消失,她在心里同她告别:“你走吧,走远一点,不要再回来了。”
她躺在厂房宿舍硬邦邦的床板上,不知道怎么想起了市一中那个学生,他看起来出身良好,家境不错,有一次他进店的时候在打电话,他说:“爸,你这次出差也太久了吧,我妈在家里没人骂天天骂我。”
她静静听着他的电话内容,他始终是轻松的、愉快的语气,听起来,他有一对很相爱也很爱他的父母,他们家庭和谐,生活圆满。
所以啊,他们这种没有吃过苦的人,都以为给她一点儿微不足道的施舍,她就会感动吗?
就像秦允川一样,明明那些东西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他出去玩一晚上都不止花八万块钱,他追着她的时候说不求回报,可他一看确实从她这里占不到便宜,就态度大变,用这八万块把她的名声弄得一团糟。
她有什么错?她过得够辛苦了,为什么这些过得幸福的人还要这样对她?
她故意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让他以为她接受了他的示好,然后在那一天拿出来,明明白白地打他的脸,击碎他的心。
她承认自己有些把对秦允川的恶意加诸在他身上的意思,那天晚上她说完那些话,看着他难过地离开,心里有一种诡异的畅快,她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奈何不了秦允川,就欺负这个好学生。
可她坏得又不够彻底,因为她总是会想起他,那天他不可置信的眼神、悲伤的表情,落荒而逃的背影。从前许多个夜晚,他留下东西一边往外走一边欢快地对她说:“给你的”,他的语调轻扬,带着非常明显的愉悦。
对不起。
白燕宁轻轻地,在心里对他说。
第 36章 白莲花绿茶婊6
谢嘉树再次见到白燕宁,是在A大开学当天,她在围棋社的招新摊位前帮忙发传单。
大一的时候,白燕宁为了学分加了社团,后来她名声渐渐不好了,逐渐成为社团里的边缘人物,只有在招新或者什么活动的时候,社长才会拉她出来撑场子。
她确实漂亮,往那里一站,就有许多新生往这边挤过来。白燕宁为了学分倒是尽心尽力,耐心地回答新生的问题,甚至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真看不惯她那副样子,”坐在围棋社海报旁边的叶潇潇朝白燕宁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平时对着我们面无表情,对着那些男生就笑得那么开心。”
“小声点儿,”社长邹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旁边,“我们还要靠她招人呢。”
叶潇潇很不屑,甚至提高了音量,“那些新生出去随便一打听就知道她是什么人,还用我说?”
白燕宁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她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回答旁边一个小学妹的问题。
邹月用手肘碰了碰叶潇潇,“唉,那边那个男生,你认识吗?”
“他一直看着你。”
叶潇潇转头看去,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灰色运动裤的男生站在白燕宁的右后方,离他们都不算远的距离,他一手抓着书包,一手插在兜里,微分碎盖,肤色偏白,肩宽窄臀,腿很长,是那种人群中一眼能看到的帅哥,唯一的缺点是眼神看上去有点凶。
这可能是单眼皮帅哥的通病,叶潇潇并没有多想。
不过他真是在盯着她看。
叶潇潇心中微动,有些羞涩,她正准备起身去打个招呼,就见那个男生向前走了两步,刚好挡住了白燕宁身后照过来的太阳。
叶潇潇心头一梗,那些旖旎的心思瞬间消失不见,“他……他刚才是在瞪我是吧?是吧?”
几乎是人群都散去了,白燕宁才注意到她身后一直站着个“熟人”。
她拿着传单站了三个多小时,一直在说话,没喝过一口水,谢嘉树注意到她两边的鬓发都有些微微汗湿,她转头见到他的那一刻,眼里有惊讶,但她很快垂下眼不再看他。
谢嘉树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是他每次都买的那一种苏打水,橘子味。
有风吹过,头顶上的树叶微微摇晃,沙沙作响,九月连风都带着燥热,和五月完全不一样。
白燕宁伸手接过那瓶水,她握住瓶身的那一瞬间,谢嘉树感觉自己的手差点在颤抖。
她还愿意要他的水,证明她其实没有讨厌他,对吧?
他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叫她:“学姐。”
“我叫谢嘉树,”他说,“嘉木树庭,芳草如积的‘嘉树’。”
白燕宁没有如他所想的也向他介绍自己,她从怀里抽出一张围棋社的传单,“了解一下吗,谢同学?”
谢嘉树神思恍惚地接下来。
她又转过身去跟别人说话。
晚上男生宿舍里,由于刚上大学,大家都很兴奋,隔壁寝室的来串门,七八个男生嗓门很大,话题接连不断,有人看到谢嘉树桌上那张围棋社的传单,突然说起了白燕宁。
“那个学姐……名声不太好。”一个男生靠在凳子上,煞有介事地说:“她之前吊着经管系的一个富二代,要了人家好多钱,她的同学和室友都说她人不行。”
有人问:“你怎么知道?”
另一个人说:“校园网上有她的事,一搜就搜得到,她叫白燕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