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乔天涯圈在怀中。乔天涯的臂弯很暖和,身上是跟他一样的皂角香。温存过的爱侣身心更依赖彼此,姚温玉也无法免俗。他靠得更近,和乔天涯贴在一起。
乔天涯的敏锐是刀枪下磨练出来的,在姚温玉睁眼的时候,他就醒了。乔天涯没动,用眯着的双眼,看姚温玉更紧地缩到自己怀中。
乔天涯勾起嘴角,在姚温玉发顶留下一吻。
“冷?身体疼么?”
“不冷。” 姚温玉回答:“有些酸痛,还好。”
乔天涯准备工夫做得充足,也没舍得让姚温玉受伤。
姚温玉喜欢这事后温存的时刻。
他闻着乔天涯身上温暖的味道,捕捉无尽黑暗中暖阳的气息。他的双手抓着乔天涯的衣襟,欲把头埋到乔天涯胸膛。乔天涯的中衣穿得不严谨,胸襟打开,姚温玉在烛光下看见他锁骨处的一点红。
是他啃的,还咬破了。姚温玉心惊,又想到乔天涯肩膀处见血的伤,扯开他的衣领,看见三两已结痂的红痕。
乔天涯冷不防被姚温玉扒了衣,哭笑不得。
“元琢这是在干什么,欺负良家妇男么?”
姚温玉的脸“蹭”地红了,放开乔天涯,说:“没扯开你背后的伤罢?”
“早就好很多了。元琢放心。” 乔天涯坐起身来:“你今天不去学堂,正好多歇会儿。想吃什么?”
“天有些凉,做点热的罢。我帮你。” 姚温玉说罢,便撑着身子,往前够床榻边挂着的外袍。
乔天涯看姚温玉身子微颤还要硬撑,忍住笑,把他塞回被褥中:“哎祖宗,少折煞我了。歇着罢。”
第5章 落霞
姚温玉买的食材剩了些许,乔天涯做了两碗面疙瘩,拿到卧房去。
乔天涯昨日修葺宅院时,捡了几块平整的木料,磨得光滑,一点木刺儿都摸不着了,才给姚温玉做了小几。闷声不响地做完后,才想起姚温玉如今行动自如,自嘲自己放不下过去,把小几随意搁在卧房门边。
没想还真派上了用场。
他把小几搁在床上,让姚温玉背靠床头用饭。
姚温玉坐直,姿态端正,看不出昨晚经历了什么。他看着乔天涯坐在榻边,突然就含了笑。
“怎么?” 乔天涯坐在他对面,吹着热乎的面疙瘩,吹凉了,想把汤勺往姚温玉嘴里送。
“我自己来。” 姚温玉躲开,自己捧起另一碗面疙瘩,笑容更深:“上回和你这般面对面坐榻上吃饭,还是在端州。”
只有真正放下的人,才能笑着直面苦痛的过去。乔天涯知道姚温玉是真的放下了,由心底感到敬佩之余,也再度提醒自己,要向面前心悦之人学习他的坦荡和潇洒。
乔天涯把面疙瘩吃了,评道:“还是元琢昨夜的菜更香。”
其实乔天涯做的面疙瘩也不错,但向来谦虚的姚温玉不知为何,竟跟着点头,赞同自己略胜一筹:“松月向来不贪口腹,自然也不是追求精湛厨艺之人。”
“哦?” 乔天涯挑眉:“姚小公子厨艺甚佳,难道就是贪口腹之欲么?”
“可不是么。”姚小公子学着眼前的情郎挑眉,风流的表情在正经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若能就着乔小公子的琴音畅饮青梅酒,岂不妙哉?”
乔天涯忍俊不禁:“记着呢,我下午就把琴斫好。好好吃饭,别瞎撩拨我。”
姚公子便收了挑高的眉峰,安静地把饭吃了。
重遇乔天涯以前,姚温玉在奈何的休沐日多是写文作画,或与书院先生对弈,与教书的平日无异。生前姚温玉除了书画,也钟爱漂泊。大境宽阔,他便骑着小驴,周游各地,去体验阒都寻不着的纯朴与海阔天空。夹在天与地之间的奈何太小,姚温玉若是闲下了,也只能下下棋,整点儿笔墨纸砚度日。
现下有了乔天涯,平淡的生活像被投了小石的池水,泛起了春心荡漾的涟漪。
午后,姚温玉坐在榕宅院子里的茶榻上,就着烛光,捧着书有一句没一句地读着,精神都放在斫琴的乔天涯身上。
乔天涯已经把木板切割成合适的木胎大小,正坐在廊下,细细地刨着,集市买来的琴弦等工具放在一旁。
他抬头,看见姚温玉在瞧他,便问:“元琢中意什么琴式?”
姚温玉说:“世家偏爱伏羲与仲尼,清雅大方。松月之前的琴,不也是伏羲么?”
乔天涯颔首微笑:“是啊。”
姚温玉听出了乔天涯的想法:“这把琴既是松月斫的,那自然该以你为型。”
“元琢可有什么高见?”
姚温玉想了半晌,说:“我曾在槐州见过落霞式琴,颇有落拓不羁之感。说是落霞,也像虚海的浪。槐州紧挨落霞关,距海港不远,许是如此,这种琴式深得槐州乐师喜爱…现下忆起来了,倒是觉得落霞式与你甚合。”
乔天涯喜欢姚温玉滔滔不绝的模样:“何以见得?”
姚温玉说:“落霞松月,浪迹天涯。”
乔天涯的心被姚温玉温柔的字句填满了:“待琴斫好后,元琢能给题个字么?” 说罢,他在工具堆里翻出一个瓷罐:“方才顺便买了金墨。”
姚温玉轻笑,声音清润。他看着乔天涯,说:“有备而来啊。”
乔天涯点头:“琴不是我一个人的。”
姚温玉说“好”,将书轻放在榻上,接过茶碗,倒了热茶,又踩上木屐,走到乔天涯面前,把冒着热气的茶碗,搁在乔天涯身边的木栏上。
乔天涯正刨着木胎,便没分心看姚温玉。
姚温玉倚着木栏,低头看乔天涯专注的模样。乔天涯的手很大,力气也大,摸在木胎上却十分温柔。他轻轻地摸着、探着,小心翼翼地磨掉每一根扎手的木刺。
“琴分我一半么?”
姚温玉这是回应乔天涯那一句“琴不是我一个人的”,但这话问得傻,乔天涯笑他:“咱俩谁跟谁,还分一半?自然是师生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