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姜归辛此刻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请他现身。

南决明不来画廊也就罢了,接连一个多月,却都没有联系自己。

姜归辛不免怀疑,南决明是因为那晚的逾越而有意冷着自己,才总不出现。

姜归辛只能自己琢磨一个破局之法。

姜归辛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很怕惹南决明反感,也不甘就此安静沉默,又怕南决明把自己淡忘。

他总得寻个法子,找个好的契机,才好去敲南决明的门。

却没想到契机很快就找上门来了。

找上门来的是一个富商,名叫钱海荣。他是某位VIP介绍过来的朋友,因此姜归辛亲自接待。

姜归辛把钱海荣请进画廊贵宾室,让员工奉上香槟与精致茶点。

那钱海荣粗略看了一圈,点名就要全画廊最贵的那一幅画这让姜归辛微微吃了一惊。

要知道,在他这种体量的新开画廊里,一般是不会有这个价格的画的。

这还是姜归辛在海外淘画的时候一眼相中,也不顾原价价高、又不顾艺术品关税税费,一意孤行带了回国。

成本放在那里了,姜归辛又喜欢它,因此定价便不低。

员工们对姜归辛这个行为是很意外的,但也不好批评老板,只好都笑着说:“看来姜总对这幅画很有信心!”

姜归辛却摇头,心想:哪里是我有信心,不过是兜里有钱,就可以任性罢了。

姜归辛想起自己当年贫穷的时候,总在橱窗徘徊,看着心仪的东西,只能望眼欲穿,回家怒啃白米饭,为了抚慰心灵,比平常多放一块腐乳拌饭。

而如今为这幅画一掷千金,好像也是弥补心中某个缺口。

仿佛在跟自己说:现在自己也有资格有钱任性了。

姜归辛也不指望这幅画能很快卖出甚至,他想或许这幅画一直在这儿了,那也不错。

他挺喜欢这画的,每天看着,心情也好。

于是,他便笑着对员工解释说:“这样的画,放在这儿当镇店之宝,也是很有牌面的。”

众人听了,便了然:镇店之宝?哦,原来老板压根没想过这幅画能卖出去啊。百万大作就买回来放着当个摆设放着,真是万恶的有钱人。

姜归辛当年望着从专柜把自己求而不得的商品抱出的人暗叹:以我三个月生活费就买个杯子,万恶的有钱人!

现在倒没想到,轮到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万恶有钱人”了。

姜归辛买画之后,就知道这幅画大概只能当十年甚至更久的“镇店之宝”所谓镇店之宝,就是贵得卖不出去的玩意儿。

他把那幅画挂在画廊里的时候,深知这或许只是一种仪式,一种向过去的自己和那些对财富心心念念的日子致敬的方式。他想起了那些年轻时在寒冷的街头,站在橱窗前,凝视着那些遥不可及的艺术品的情景。那时,他的口袋空空如也,梦想却丰满如海。

如今,他远渡重洋,一掷千金,将这名画挂在显眼的位置,用最美好的灯光照射,仿佛在告诉自己,他已经实现了那些年的渴望。

但深夜时分,当画廊空无一人,他时常会孤独地凝视着那名画,所有的不安和匮乏感又会如潮浪一样涌上他的心头。

而如今,这位钱姓富商提出要买下这幅画时,姜归辛突然心头大震。

姜归辛淡淡报价,说这画要卖两百万。

钱海荣看起来丝毫不惊讶,还说:“这画只要二百万,那可实在是太便宜了!”

姜归辛闻言震惊不已:“您觉得太便宜?”

钱海荣点点头,说:“艺术是无价的,我愿意以五百万买下这幅画,现款现结!”

钱海荣来这画廊只逛一圈,就迅速定下了这幅画,不仅如此,还要自己给自己抬价。只见买货人压价,没见买货人抬价的只除非,买货人要买的其实不是这个货。

姜归辛心念数转,一下明白过来,只含笑说:“我这儿只是卖画的,做的是诚实小本生意,可不会乱收客人的钱啊。”

钱海荣闻言,也哈哈一笑,说:“看来姜老板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说着,钱海荣也摆出清白的态度,双手一摊,说道,“你别怕,我也是诚实生意人。我绝对没有不正当的想法。我只是仰慕南总许久,一直想要结识他,却苦无机会。得知您和南总是亲密的朋友,特来拜访。”

姜归辛微微一笑,保持着礼貌,但内心却丝毫不信任:一个人不可能轻松地砸下五百万,只是为了认识另一个人。

这种举手之劳,似乎过于不切实际。

钱海荣花重金求见南决明,必有所求。

但他所求的是什么,看来是不会老实告诉姜归辛的。

姜归辛也不想知道。

钱海荣五百万随随便便扔出来就为听个响,可见也是有财之人,身家本领比姜归辛不知高了几十几百几千倍,现在却小心翼翼讨好微笑,恨不得跟姜归辛叫爸爸。

姜归辛却也清楚,钱海荣想讨好的不是自己,而是从来没出现在这个画廊中却如幽灵萦绕此间的南决明。

真正的狐假虎威,不外如是。

但狐狸够聪明的话,就知道自己可以“假”的“威”界限在哪里。

否则老虎一个不高兴,张口一咬,便可要卿半条性命。

姜归辛把身体往软椅上靠着,如一个上位者一样审视着眼前的钱海荣。

钱海荣讨好地笑着,贪求的眼神好像在透过姜归辛去仰望某个并不在场的存在。

姜归辛轻松一笑,说:“艺术是无价的,您说得很对。”

钱海荣连连点头:“当然,当然,若是艺术的话,莫说五百万,就是再添一百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