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却说,“你爹没有事,这会儿我也不能对你说些甚么,你只管好生帮助你二娘的兄弟就是,落后少不了你的好。这是你爹的安排,你只管回我你到底是愿意不愿意?”
永安一听便忙躬身道,“爹的安排,小的如何敢不听。我自会好好以二娘兄弟为主,助他将外头的买卖做好,将这宅子管好。”
沈氏见永安应了,便挥手让他出去。等他走后,又将兰安叫到近前,将赵天福的安排对他说了。兰安刚开始还以自己年轻无甚做买卖的经验推辞,但后面沈氏却说,“这买卖都是人学的,如今我让永安帮你,外面的主管也打了招呼,你尽管放胆去做便行。还有,这铺子和宅子若是你不接手,你姐姐和姐夫便再也没有放心的人可以托付了。”
兰安勉强应了,但也如永安一般问,“姐夫可是出了甚事才会做这样的安排?”
沈氏依旧用回答永安的话打发兰安。又叫他从明日开始便在兰安的陪同下去各个铺子照管打理买卖,晚上也回这宅子里来住,让他住在外面中堂旁边的那个书房中。兰安应了下去了,沈氏才回内宅来。因为她也知,自己在这西通御坊的宅子中呆的日子怕是不多了,自然是越早让兰安接手越好,免得倒时候临走的时候慌乱无措。
晚间在沈氏正房厅中用过饭后,灯下吃茶时,沈氏便挥退了房中所有的丫头。吃了几口茶,兰香便问,“婆婆,今日可是有甚事么,如何外头厅中叫了那么多人来,连我兄弟也来了。”
今日外头来的人多,在二门边伺候的丫头春红见了便回房来与兰香说了,故兰香有此问。
沈氏听了略顿了顿,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看了兰香一眼,又看了李秀儿一眼,心道,这事反正也瞒不了多久了,如今兰香既然问起来,便索性告诉她每好了。
略微沉吟了一下,沈氏便说,“秀儿,兰香,你们官人是女子你两个也知道对不?”
李秀儿和兰香互看了对方一眼,都点了点头默认了。
“说起来,一个女子娶你每两个做妻妾,在常人眼中也是荒唐不稽之事,外人若是知道了,不定还会说是伤风败俗。但我这孩儿自小做男儿打扮,那性子也如男儿一般,喜欢的是女子。她跟着我这些年没少受罪,是我这做娘的一点儿私心,成全了她,倒是害了你每。你每可会恨我怪我?”
李秀儿和兰香听沈氏如此问便都摇了摇头说,“我每不怪婆婆,和官人在一起都是我们自己情愿的。”
“你每这样说,我心中甚感安慰。此番你每官人被那秦桧府中的奸诈小人陷害,在提刑司大牢内被判绞刑之事你们也都知道。兰香昨日还问,为何是那大宗正司的公人来送信。我却没有回答她。那时节,我还想着你每官人的事我晚一些与你每说,或者你每会多快活一日。但今日我孩儿又来了一封书信,信中将她的安排告与我知,且叫我早一日安排下去,以免临走时忙乱。因此我今日才让永安去叫了那些铺子上的主管并兰安来。”
兰香闻言便又问,“婆婆,官人到底安排了些甚么?又为何做如此安排?”
沈氏端起茶盏吃了一口茶润了润喉方将赵天福对这宅子和外头铺子上买卖的安排备细对兰香和李秀儿说了。
果然沈氏这么一说,兰香和李秀儿更是吃惊。那心中的疑惑更深了。沈氏见状便又说,“之所以做这样的安排是因为过不了多久,我每便要离了这宅子去别处住了。”
“离开这里?去别处?”李秀儿和兰香大吃一惊,“我每为甚要离开这里?去了别处,那官人哩?”
“我正要和你每说这事,离了这里自然是去和我孩儿,你每官人一起。只不过你每官人以后再也不会回到这宅子里来了,她那里才是我每要去之所。”
踌躇了一会儿,沈氏便又说,“其实,你每官人并不是我的亲亲的孩儿,她的爹爹和亲娘另有其人,我只不过是她的乳母罢了……”
“甚么?”兰香和李秀儿听沈氏这么一说,吃惊非小。
“是这样……”沈氏将赵天福的身世细细道来,最后说,“她真正的身份是大宋的宗姬,现今的皇帝陛下是她的伯父。所以大宗正司会派人将她从提刑司衙门带走。今日她来信说,皇帝陛下召见了她,现今她已没事了。还有,官家另外赐宅与她。并且现今因为她是皇族的身份,官家不许她再与外头小民再往来,所以不能来宅子里瞧我每。又说,等封赐下来,她住进官家赏赐的宅子后,便会教人来接我每去她那里。”
“再有,我想对你每说,若是去了她那里,你每便不再是她的妻妾,只能是她的姐妹了。你每可否能接受这一点?”
第七十五回
沈氏这一席话说完,便见李秀儿和兰香一脸惊诧之色,愣在了原地。这也难怪,任是两人怎么想也不曾想到自己女扮男装的官人身份竟然如此高贵。再有如今她的身份已然是大宋赵氏皇族的宗姬,她的女子身份同时也大白于天下。从此以后,两人便再也不可能是她的妻妾了,而如婆婆所说得以后只能和她以姐妹相称。
这突然而至的身份的转变让兰香和李秀儿都有些忐忑和茫然。但两人也明白若是婆婆不将官人的身份透露与大宗正司知晓,那么官人必死无疑。这样看来,这条路是必须要走得。不管对于官人来讲自己是甚么身份,但李秀儿和兰香明白,两人都是想陪伴在她身边,和她相伴终生的。
良久,兰香首先决绝的说,“婆婆,奴不管官人是甚么身份,也不管她给奴甚么身份,这一世奴家只想陪伴在她身边……”
李秀儿看着沈氏也言辞肯定道,“奴也同姐姐是一般想法。”
沈氏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慢吃起茶来,屋内烛火摇曳,李秀儿和兰香也沉默的坐着。三人心中都有许多莫名升起来的愁绪在心中萦绕。排解不开。
半月后,赵构将后洋街紧临吴国长公主宅的一所宅子赐给了赵天福,宫中另派了中使一人,内侍,侍女若干人等去到那宅中服侍她。进宅的第二日,赵构便将册封诏命颁布下去,册封赵天福为乐平县主,食俸如同从二品官爵。并在朝会上举行大典,令册封使捧了册封金册与执事官前去后洋街赵天福所在的宅邸行册封仪式。
赵天福身穿礼服率宅中侍女跪迎册封使,使者入门后,将金册陈放于案上,自己则立于案东。接着,侍女引着赵天福升西阶,立于拜位前,并在乐曲声中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礼毕乐止,方才起身。然后至香案前跪下,听宣读官宣读册文。
宣读完毕,宣读官将金册授予册封使,再由封册使授予内侍,内侍跪接后转交侍女,侍女跪授与赵天福,赵天福接过来后再转交侍女,侍女跪接后起身将金册陈放于案,赵天福亦退立于拜位前。此刻,乐师奏乐,赵天福带着侍女等人行礼如初,礼毕乐止,侍女引退,册封仪式结束。
册封礼仪结束后,赵天福率宅中众人跪送册封使节等人出宅邸。
与此同时在宅邸大门上方挂上了一块赵构亲书的“乐平县主宅”红底金字大匾,以示恩宠。
等这一切结束后,早过了午时,赵天福也累得一头汗,便在后堂中草草用了些茶饭,欲到里间寝殿中去休息。哪里知道还未起身,宫中派来帮她管理宅邸的中使董宣上来躬身道,“县主,此时暂不去歇息为上,还有一事未办。”
赵天福一听便问,“董中使,是何事?”
董宣答,“县主,官家赏赐您的这处宅子紧临着吴国长公主宅,今日官家正式册封您为乐平县主。而吴国长公主是您姑姑,按礼,您应该今日写拜贴一封前去拜见她。”
赵天福也知道这吴国长公主是官家的堂姐,按辈分来讲的确是自己的姑姑。这些皇族宗亲之间的礼仪她也的确不知。现今听这董宣提起,便知平常百姓家乔迁新居,也要与左邻右舍打招呼,何况隔壁这位尊崇的长公主姑姑。所以即便现在累得不想动弹,但也只能硬撑着答应去拜见这一位长辈。
“既如此,便有劳董中使替我写一个拜帖,投到吴国长公主宅中,我这便过去拜见她。”赵天福勉强吩咐道。
董宣忙躬身道,“何谈有劳,小的是官家指往县主这里服侍您的,自该替县主分忧。”
“嗯”赵天福点了点头,便在靠椅上坐定,叫侍女小芙去泡一盏浓茶来吃,提提神。待小芙将茶端来后,还没吃几口,那董宣已然将拜帖写好呈上来。
赵天福接过拜贴看了看便说,“即刻教人将这拜帖投到吴国长公主宅上,我过去拜见一下这位素未谋面的姑姑。”
“是,县主。”董宣从赵天福手上接过帖子转身而去。不一时,便回来禀告赵天福说,“已派底下人将拜贴投到吴国长公主宅上,小的这便陪县主过去拜见长公主。”
赵天福站起来,侍女替她整理礼服毕,董宣和数位内侍,侍女便随侍在她左右一起出了县主宅,上了外面的马车,往离此不远的吴国长公主宅去。
原来这后洋街紧邻皇宫不远,都是些公候显贵,皇族至亲居住之处。街道两边都有禁中官兵守卫,一般百姓并不能来此。还有这吴国公主宅和乐平县主宅虽然是“宅”而非“府”,是因为大宋朝自宋太祖开始,鉴于唐代公主骄奢淫逸,不遵法度,就规定不许公主置邑司,备官属。既无邑司,更不准开府,只能称宅。
再有吴国长公主这居处名字虽是宅,但却和王府规模相差无几。大门为五间,正殿为七间,后殿五间,寝宫两重,各五间。再往里是分中路,东路,西路,各三个院落。最里面是颇大的花园。
赵天福的乐平县主宅则要比吴国长公主宅子小些,大门三间,前厅,中堂,后堂共七间。再往后有寝宫一重,五间。左右各配有三个院落。最里面同样有一处不小的花园,里面亭台楼阁,水榭幽池,花木繁盛,极为清幽。
虽然吴国长公主宅和乐平县主宅是近邻,但因为占地极大,所以赵天福出了宅来依然是要坐宅子里配的马车去吴国长公主宅。马车行不多时,便到了吴国长公主宅的门首。
赵天福下了马车,早有吴国长公主府的一位同董宣一样的中使出来迎她。于是赵天福便跟在这位出来迎接她的中使身后,走进了吴国长公主宅。随她一起来的其他人则另有人接待。
一路前行,穿过外头的正殿,来到后殿正中的一座殿宇时,那中使便让她稍候,然后进去通传。不一时,那中使去而复返,笑道,“长公主请县主进去说话。”
赵天福忙整理了衣衫,理了理鬓发,跟随在那中使身后进入殿中。进去后便发现这是一座装饰较为简朴,格调高雅的大殿。在大殿正中坐着一位年约四十多岁,梳着云髻,满头珠翠,容貌姣好,身穿真红大袖衣,红罗长裙,腰带上坠着药玉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