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大地的惨痛已经成为过去,死去的百姓和士兵们的呜咽声灌入风中,鲜血染铸了城墙,从此往后,内外四海皆太平。

小和尚双手合十,默默念起经文。

天地间呼啸之声刹那寂静,悠远的经文像是从天际传来,安抚了痛不欲生的魂灵。

天亮时分,风雪寂静。

一户人家打开门,看着外头的灼灼烈日,奇怪道,“怎么就天晴了?”

关外一战结束将近三个月,皇帝大行,太子登基,改年号为建宁。

随后,建宁帝擢升裴晏为一品天师,其妻封一品天师夫人,二人之子裴夷光也得了个金吾卫的虚职。

天师这个职位算是虚职,品阶虽高,但也不用参政,本来皇帝是想给裴晏一个爵位,但裴晏自己来信拒绝了,太子又在边上劝了劝,这爵位的事儿便只能这么不了了之。

新年自有新气象,各地的官员几乎都被调换一新,青山军由旧部和之前调过去的各地精兵重新整顿而成,归于现任宋国公宋祁名下,多出来的兵马调返京城,同时返京的还有刚升了官儿的小田将军田晖。

礼泉润作为处置海寇之乱后续的主要角色,同样也受了封赏。他佩着长剑,打着马,英姿潇洒地跟在田晖边上,一路愉快地去了京城。

他这次要领新的调任,去福州,接替冯家原本的军务。

这一趟算是大军班师回朝,百姓们少不得要来围观庆贺一番,各家酒楼的雅间早早被订了出去,小娘子们挤挤攘攘地在窗户边,等着瞧那位立了大功的小田将军,还有同行的陈家几位小将,这几位,可都是英年才俊呢!

孟妩坐在自己陪嫁的酒楼雅间内,抱着凤哥儿往下看了眼盛况,回首朝裴晏笑着道,“怎么没有人冲田晖和陈家那几位小将砸绢花?”

“花儿!”凤哥儿眨着眼,拍手笑起来。

裴晏对看这种热闹向来敬谢不敏,但孟妩和凤哥儿兴致颇高,裴天师只好舍命陪妻子,这会儿正郁郁地坐在里头喝茶,闻言挑眉道,“你想看?”

“想呀!”孟妩说一句,她怀里的凤哥儿跟着应一句,母子俩咯咯笑起来。

裴晏一双眉毛高高挑起又落下,随即招手,让人去外头胭脂铺子里买了一篮子绢花来,自己拎着走到窗边,桃花眼微眯,轻轻一掷,那绢花便正好落在了小田将军的头上。

紧跟着,又是几朵准的不能再准的绢花,落在了陈家几位小将头上。

年轻俊俏的小将军们各个羞红了脸,边儿上的酒楼茶肆雅间里一阵哄笑,紧接着不断有绢花手帕扔出去,礼泉润跟在几个俊俏后生身边,也被这绢花雨照顾了几分,心满意足地道,“这京城就是不一样!”

第717章 喜讯

京城有喜讯传来时,裴晏尚且还没把手头上的差事办完,等一切了结,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

彼时他虽只领了个天师的虚名,但这事儿事关从前沈家旧案,建宁帝和太子都只放心让他操办,裴晏自己也想为沈家尽一份力,干脆也没推辞,就此接下了这桩差事。

他不在龙虎山,孟妩便打算带着凤哥儿一路北上回京,一来是为了吃明琅和孟媛的喜宴,这二人纠葛牵扯好些年,才终于决定成亲;二来,是孟二夫人想念凤哥儿了,一日三封信的催促着。

前些年孟家老夫人和邬老夫人先后脚没了,虽都是喜丧,但到底是长辈没了,孟二夫人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转过头就把精力放在了几个晚辈身上。

孟菽孟葵的孩子就在京城住着,寻常也都亲近,倒是凤哥儿这个皮猴,常年跟着孟妩裴晏四处跑,不是在龙虎山,就是跟着文远道那老头儿往那等不知名的地方钻,孟二夫人想见外孙一面都难如登天。

这一回好容易逮到个机会,自然是千方百计要让孟妩把孩子带到京城去让他们好好亲近一番了。

母女俩就这么踏上了回京之路,临走前张天师还抱着凤哥儿舍不得松手,仝夫人好说歹说才把人送到了马车上,凤哥儿扒着车窗,泪眼汪汪地和张天师挥手告别,等瞧不见人影了,这才放了帘子,凑过去问孟妩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凤哥儿生得极好,又惯会说话讨人开心,一回到京城,更是如鱼得水,把孟家和邬家两边的长辈哄得服服帖帖,就连墨相都被这小家伙逗得高兴极了,每日里得了清闲,便要往孟家钻。

儿子有人领,孟妩干脆丢开手,每日里喝喝茶调调香,过得那叫一个自在非常。

就是这人闲下来了总是容易犯困,初时孟妩没放在心上,等月末月信没照常来,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召了大夫过府请脉,果真是又怀上了。

彼时凤哥儿都已经四岁了,孟二夫人虽然催过她再要一个,但她和裴晏都不曾放在心上,只想着有凤哥儿就足够了。

没成想,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诊出有喜的时候还没到三个月,孟妩便没大肆宣扬,只告诉了家里人,孟二夫人高兴得找不着北,当即便搬到了西直门裴府照顾女儿。

滋补的珍贵药材流水一般送到府上,凤哥儿听说他阿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倒是高兴的很,头一件事儿就是要写信告诉裴晏这个好消息。

孟妩先拦了拦,一来裴晏如今差使在身,她不想叫他分心,二来,还没到三个月,传多了也不大好。

凤哥儿只好耐下性子来慢慢儿等,好容易等孟妩肚子里的胎儿坐稳了,他便急急要给裴晏传信过去,等信儿到裴晏手上,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裴晏看了信,当即便想快刀斩乱麻,把这边的事儿解决完了好赶回去陪妻儿,谁成想沈家旧案又牵扯出了一桩科举舞弊案,建宁帝想着一事不劳二主,便叫裴晏接着查了。

裴晏没法子,只能认命留下查案。

西直门的裴府宅邸又重新修砌了一番,多了几处给凤哥儿玩耍的地方。这会子,宅院里众人皆是一番忙碌景象。

裴晏大步走进二门,里头得了信儿的元锦便急匆匆迎了上来。

裴晏一边往里进一边问道,“如何了?”

元锦紧随其后,替他接过腰间的佩剑,一边说道,“两个时辰前发动的,皇后娘娘那边派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来,这会儿都在里头守着呢.......”

裴晏不等他把话说完,人就已经大步流星走远了,转眼跨过垂花门直奔正房而去。

正房外头的厅内,孟二夫人和两个儿媳坐立不安地盯着门内,凤哥儿也知道轻重,乖乖巧巧地跟在外祖母身边,仆妇丫鬟们低头有序进出,人虽多,但却一点儿也不乱。

裴晏一进来,凤哥儿便立时扑了过去,嘴上还喊着“阿爹!”

裴晏俯身摸摸他的脑袋,走过去朝孟二夫人等人见了礼。

“欲之回来了!”孟二夫人见了他,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松了口气,“可算回来了。”

裴晏刚想问一句情况,下一瞬,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便从屋内传了出来,厅内众人满面皆是喜气。

裴晏愣了愣,提脚便往屋里进去,几个稳婆刚想拦着,却被孟二夫人叫住了。

“让他去吧。”孟二夫人笑眯眯地道,又招呼自己的丫头婆子去拿赏银过来发给众人,稳婆们得了赏,自是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