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官府众人围上来的一瞬间,海大宝便立刻转身跳到了船上,后头有人大喊了一句,“快拦住!别叫他跑了!这是个海寇!”
码头岸边围观的百姓们顿时人心惶惶,尖叫声一片又一片,紧跟着是一道箭雨朝船只袭去,海大宝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几支箭贯穿了肩膀,剧烈地疼痛让他眼前一白,整个人瞬间跪在了地上。
“拿下!”后方有人说了一句,几个衙役跳上船,轻而易举地把疼晕过去的海大宝扣下。
官府的人抓到海大宝之时,冯家宅院里正是一片死气沉沉之景。
冯砌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门房,苍老的脸不住抽搐着,五官近乎扭曲,“废物!”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两个门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住的磕头求饶。
冯砌的小儿子冯铭福在一侧大发雷霆,抬脚冲着地上的门房就是一顿乱踹,“姓林的那么大个人你们都能看丢了?白长了一双眼睛!”
门房们不敢答话,只一个劲哭着求饶。
冯家的主子们都聚在了冯砌这间小小的书房内,几个儿媳妇你握着我的手我搭着你的肩,脸色是如出一辙的惨白,冯砌的儿孙们无一不是满脸焦急,有几个年纪小的,更是扑到冯砌跟前,一个劲儿地道,“祖父,您送我出海吧,我一定好好活着,会给冯家报仇雪恨的!”
冯砌听了这话,只恨不得当场呕血,他一巴掌掀飞了面前的孙子,“冯家还没倒!老子还没死,轮得到你来做主?”
那被打的孙子顿时也起了满心的火气,站起身来指着冯砌破口大骂道,“祖父您太偏心了!从前偏心三叔,这会儿三叔都毁了,外头那么多人对三叔喊打喊杀,您只要把三叔交出去就能保全咱们一大家子,但是您偏不!就连送人出海您也只送了三叔的两个孩子......”
底下冯家众人本就对冯砌的偏宠多有不满,这会儿被人一带,大家或多或少都跟着抱怨了两句。
冯铭福仗着是幼子,上前两步好言好语地劝冯砌,要不就把冯有福交出去好了,官府和马家都只点了名要冯有福,虽说他们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人是冯有福杀的,但这会儿,马魏那人明显杀红了眼,他们又何苦和他对着干呢?
再者了,官府没有证据,就不可能给冯有福定罪!
“阿爹,您总得为我们其他人想想吧?我们也是姓冯的!这个家里,可不只是有三哥一个人是您的儿子啊!”
几个儿媳也在边上哭哭啼啼,甚至冯砌去年刚买的一个娇妾也跟过来,抱着冯砌的胳膊求他把冯有福交出去,给大家换一条生路。
这一声声的哀求和啼哭,听在冯砌耳朵里,简直就和催命符没什么区别。
“你们,一群蠢货!”冯砌抬手,在屋子里划了一圈儿,眼底迸发出几分浓烈的嘲讽,“这会儿,你们还跟我谈什么活路?我冯砌一辈子战功赫赫,不说绝顶聪明,但也从不蠢钝。怎么偏偏,招上了你们这样一群蠢货?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冯铭福不爱听这个话,当即板了脸,“阿爹眼底,只有三哥是不蠢钝的。可这会儿,您那位不蠢钝的好儿子可惹了滔天大祸,这是要把我们一家子的性命都赔进去!”
“就是就是!”
冯砌捂着心口,仰天大笑了三声,又垂下眼,喉咙里咯咯作响地道,“老天爷啊,你看看这一群蠢货,死到临头了,他们居然还在做梦!”
“我告诉你们!”冯砌站起来,手指从书房里每个人的鼻尖上划过去,眼底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失望,“我告诉你们!这就是个局,人家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人家没想要我冯家活!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都跑不掉!我再告诉你们,若是有福能活下来,那冯家还有一线生机,可有福保不住了,送出去的人还被拦住了......等死吧,都等死吧。”
冯砌说完,整个人状若癫狂地大笑起来,书房里众人见到此情此景,立马慌了神,哀哀切切的哭声顿时冲破了冯家宅院。
第692章 出关
夜色涌动之下,整个福州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事。
朝廷派来福州的官员正是孟菽,他人才刚踏入福州地界,就已经接到了福州郡守递出来的消息,冯家和海寇有所勾结,被码头巡查的衙役抓了个正着,这会儿,冯家上下已经被捉拿入狱了。
孟菽捏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对身侧的长随苦笑道,“我以为这趟是来查个杀妻案的,还想着殿下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可这会儿......”
长随弯腰拱手,“殿下素有先见之明。”
孟菽长叹了一声,“恐怕也不是殿下一人的主意。”
太子一向心软又良善,借着一个妇道人家的性命,撕开福州水师这道口子这种事儿,不像是太子能干得出来的,真要说,倒是很像簇簇和裴欲之的手笔。
长随伺候他多年,自然也清楚孟菽话中的意思,抿唇安抚道,“大小姐自来聪慧过人,她身边又有裴大人看顾,您不必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可他和簇簇隔了千万里远,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把福州这头的事处理妥当,不能叫簇簇一番苦心安排白费了。
孟菽深吸了口气,也明白这会儿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能压下心底的不安,吩咐长随继续赶路,冯家的案子从冯有福杀妻案变成了谋逆案,前者尚且还能有几分活路,后者,那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罢了。
孟菽还得尽快赶过去,盯着人查案才是。
福州城内昨晚刚下过一场大雨,街巷各处都透着一股湿意,公孙子禄从衙门回来,踉跄着下了马背,没搭理门房们的问安声,自顾自浑浑噩噩地进了院子,又一脚踏进自己和姜氏的屋内。
无人居住屋子里没点炉子,这里伺候的下人原本就是姜悦的陪嫁,那些人也早就在姜家递了状子来的时候就收拾东西跟着何大志一道搬出了公孙家。
公孙子禄的母亲气急了,大呼姜悦是个不要脸的贱人,连带着看她住过的院子也是百般不顺眼,不许人过来打扫收拾,公孙子禄又尝尝不着家,这么一段日子下来,这儿竟然变得阴气森森,冷意逼人。
公孙子禄呆呆地站在门口处,一只脚还搭在门槛外,望着这间毫无生机的屋子愣愣出了会儿神。
直到他身边的小厮追了上来,才把他从过去的思绪中叫醒,公孙子禄想到姜氏,又想到最近接踵而至的各种麻烦事儿,顿觉脑袋嗡嗡地疼。
“冯家都进去了?”公孙子禄用手撑着门框,哑声问道。
小厮才不敢隐瞒,一股脑把打听到的事儿都说了,“都进去了,朝廷派过来的官员一早就赶到了,人是直接去的府衙那边......”
公孙子禄的脸色一寸寸沉下来,他不是傻子,这会儿,他也能感觉出来自己家的事和冯家的事出现的太过凑巧。
“朝廷派过来的人是谁?”
小厮一五一十道,“说是姓孟,是孟太师的长子。”
孟太师......当初朝廷派人过来的时候,冯家和海寇勾结这事儿可没有闹出去呢!当时要查的不过是冯有福杀妻案而已,这样一桩案子,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是冯有福所为,可朝廷居然派了孟太师的长子过来!
所以这一切,都是朝廷那边算计好了的!
说不定图纸的事儿,他们也已经知晓了......冯家和海寇勾连,后续就算不扯出沈欢来,也是必死无疑。
那他呢?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