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辰一下抓紧了身侧的帘雨,这个妇人,是和之前那批北羌人一起的?

不,好像有哪里不对......北羌人混进关内,就为了在自己一个世子夫人跟前摔孩子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

况且,她承认身份承认得未免太快了些。就好像她一早便预料到了这一刻一样。

“杀了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丝猜想,徐若辰瞬间打了个激灵,厉声吩咐道。

“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你们这些作恶多端的周人,所以,你们的皇帝,他瘫了!他成了个瘫子!这是老天要亡你们大周!你杀了我也没用,你们大周,马上就要被伟大的君上踏成平地!这是老天给你们周人的惩罚,你们周人是活该!”妇人语速飞快,几乎叠在徐若辰话音之间,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周遭霎时寂静无声,驿丞愕然地看着那妇人,眼底满是震怒。

徐若辰同样满眼惊恐地朝那猖狂而笑的妇人瞪过去,她想到了这妇人的目的不简单,可她没想到,这妇人口中居然能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来。

那妇人见周遭众人一副悚然又恼怒的模样,登时兴奋得又喊又叫,她双眼泛着不正常的红意,比之地上那一滩血渍,更叫人惊悚不已。

“疯了,她疯了......”徐若辰摇着头,抬手指向周边的护卫,再度厉声道,“杀了她,现在就杀了她!”

“哈哈哈哈哈!你们的皇帝是个瘫......”一道浅浅的血痕出现在她的脖颈上,妇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脖颈上那道血痕,血一点点顺着那道痕迹渗出来,再顺着她微微张开的指缝,一点点溢到手背之上。

妇人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轰然倒地。

几乎就在同时,马蹄声由远及近。

驿丞随着众人的视线一道往后方城门的方向看过去,但见一身段窈窕的女子打马而来,马儿嘶鸣着停在了那妇人附近,马背上的女子潇洒翻身下了马,另一旁随她而来的丫鬟打扮的人伸手扶了她一把,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直奔徐若辰身边。

帘雨一看来人,瞬间心底一松,是裴夫人带人过来了!

“别怕,不是什么大事。”孟妩轻轻揽住徐若辰的肩,语气轻缓。

“孟姐姐......”徐若辰本就是强撑着精神,这会儿见了孟妩,她心底吊着的那口气陡然一松,话音还没落下,便双腿一软,顺势倒在了孟妩怀里。

“伺候世子夫人到后头的马车上歇息。”孟妩沉声吩咐道。

帘雨张了张嘴,刚想说他们的马车怕是也不能坐了,但一转头,却看见孟妩身边的珈蓝从一辆朴实的马车上跳下来,飞奔到徐若辰身边,半扶半抱着把人送上了马车去。

第655章 一条人命

“你也上去,车上有水,伺候你们世子夫人净个面。”孟妩扭头对一侧干站着的帘雨吩咐道。

青墨推了一把帘雨,她才仿佛回过神来,急急答应了一声,刚提脚要走,低头瞧见跟前那一滩血迹,登时又吓得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好在青墨眼疾手快搀了她一把,才没叫她失态。

“你送她过去。”孟妩朝青墨微微扬了扬下巴,青墨会意,把帘雨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搭,脚尖点地,带着人腾空而起,越过地上的血迹,直直落在了印有“裴”字的马车跟前,又把人交给了车上的珈蓝,这才折回身来立侍在孟妩身侧。

那驿丞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孟妩的身份了,忙不迭上前欠身恭敬地见了礼,“裴夫人,下官......”

“不必多言。”孟妩抬了抬手,止住了驿丞的话,视线挪到那已经倒下的妇人身上,“先找人把这儿收拾了。”

“是是是。”驿丞哪敢多问一句,连声应了以后,忙不迭吩咐人收拾残局。

“你留在这儿看着,顺道安抚安抚路过的百姓。”孟妩回首,招了个小道兵过来,扔下这句话,又回头对驿丞道,“你在前头带路,先去驿馆。”

这儿不是能谈事的地方。方才那妇人一通吵,周边看热闹的人虽说先前被驱散了,但这里靠近官道,路过的行人百姓自然是多的,妇人喊出来的话定然已经传开了,这会儿也不能直接否认,不然到时候宫中那头可就难做了。

毕竟皇帝瘫了,是事实。太子能瞒住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这会儿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这妇人的事处理干净,她是怎么入关的,又是怎么认出来徐若辰的马车,提前在这儿等着......这些,都得先解决了。

驿馆里收拾得很干净,驿丞知道这事儿重大,也不敢怠慢,请了孟妩和徐若辰到二楼单独的厢房内坐下说事。

那个妇人的尸首被抬到了后院里,这会儿驿丞已经叫人把大夫送了回去,改请了仵作过来,这人虽死了,但她身上藏没藏东西,还得再验验。孟妩先在外头吩咐了那驿丞几句,又招手唤了个道兵过来,要他把事情禀给裴晏,再告诉岳城郡守一声,道兵领命,回身上了马背,打马飞速而去。

徐若辰在马车上净了面,衣裳也换了一套,这会儿看着比先前要冷静许多。

她在孟妩身侧坐下,一手紧紧握着孟妩的手腕,语气低沉,“......我早知道那妇人出现的奇怪,可我没想到,她会那么做。那个孩子,是活活摔死在我眼前的。”

“这不怪你。”孟妩安抚地道,“她是故意算计好的,潜入关内不是她一人能做到的,你的行踪也早就被那些人掌握了。那个孩子,我吩咐人等仵作看过以后,再送去安葬了。”

那妇人也不知是从哪弄来的孩子,总之,孩子是无辜的。

徐若辰无声地落下泪来,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一阵浓重的无力从心底弥漫出来,这会儿,她浑身都透着哀伤。

帘雨被珈蓝陪着,坐在不远处的矮凳上,浑身疲惫不堪,方才那一幕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可怖不过的景象,她连眼睛都不敢闭一下,否则便会不停地想起那个浑身是血的孩子。

孟妩扫了她们主仆一眼,再度安抚般拍了拍徐若辰的手背,“这事儿得先和宋祁说一声,叫他有个准备。还有,边关防守,也该好好查一查了。”

接二连三有北羌人混入关内,若说不是防守出了岔子,谁会信?

如今的守军里,大约有北羌的细作。

徐若辰点头,“我让护卫去传话!”

“你如今,也别往浅溪郡去了。先在驿馆这边歇一歇,等恢复了,我让人直接护送你回北地,你若是害怕,就去娘家呆几天。这件事你别多想,交给我就是了。”孟妩说着,朝一侧的青墨招招手,青墨上前,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两个小小的三角香囊递过去。

孟妩接过其中一个,塞到徐若辰手上,“这是龙虎山张天师制成的,总有些驱邪的效果。你要是不放心,这几日就把它随身带着。”

这东西是张天师制成的不错,自有驱邪的说法,里头加的香料也是特制的,能解部分轻微的毒。这玩意儿原本是青墨和珈蓝下山时候随手带了几个,没想到这会儿会派上用场。

徐若辰接了香囊,两眼里都汪着一包泪,低低地说了一句多谢。

孟妩叹了口气,“别多想了。这件事再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那个孩子可怜,但你也是无辜被牵连了。”

她接到消息就立刻带了青墨先一步骑马朝这边赶过来了,可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她赶到的时候那妇人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孩子也已经没了,徐若辰又受了惊,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我知道,我就是,过不去心底那道坎儿。”徐若辰紧紧捏着那个香囊,眼孔微微扩散了几分,一丝惊惧从眼底漫开。

“活生生一个孩子,她怎么能忍心......我瞧着,那孩子生前,就已经被施虐了,浑身上下,除了脸,硬是没一块好肉。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徐若辰低低说着,声音几度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