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那边，父皇情况不大好。”太子妃囫囵吞地带过那几个字，“昌平公主和圣上吵起来的时候，没人在边上，明老先生觉察不对，强行闯进去的时候，父皇已经倒地不起了，昌平公主站在一旁，手上举着个汝窑瓷瓶，地上一滩血......这会儿，太医院的院首在那边候着，我过来的时候，父皇已经醒了。”

曲夫人和孟二夫人皆是倒吸了口凉气，内侍只说圣上被气昏了，可他没说，圣上是被昌平公主给砸昏的！

昌平公主用瓷瓶砸了皇帝，这可是弑君！

太子妃迎上二人惊愕的眼神，苦笑了一声，“太医说，父皇是中风了，在昌平公主动手之前，就已经被气得中风了，昌平公主砸那一下，事小，但中风，事情就大了。”

“那，圣上醒过来了，太医怎么说？”孟二夫人颤着声问了句。

太子妃摇头，脸上的愁绪更甚，“人是醒了，但动不了，嘴歪眼斜，说话都成问题。”

她说的简单，曲夫人和孟二夫人却是听得心惊胆颤。

“太医尽力在救治了，但父皇上了年纪，这些年，操劳过甚，太医也没有把握。”太子妃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殿下说，要劳烦孟二夫人这边递个消息给欲之夫妻俩。让他们仔细关外。父皇中风的事，知道的人众多，也瞒不了多久，殿下担心，沈欢会借此机会卷土重来。”

现在宫里忙成一片，她和太子实在是空不出手处置别的，这事儿交给孟二夫人来办，旁人也不容易起疑心。

孟二夫人点头道，“等出了宫我马上让人送信。”

“嗯，方才嫂嫂给二夫人的那个方胜上写的不够全，父皇中风这件事，还请二夫人想个法子，别直接写在信上。”太子妃捏了捏眉心处，太后刚死，皇帝立马就中了风，这种巧合，连她听了都忍不住起疑心，觉得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更遑论旁人？

京城里这些人一个个可都精明得很，皇帝中风这件事，至多瞒上三日。三日过后，这件事传扬出去，定然有不少人要借机生事，光是想想，她就忍不住替太子担忧。

曲夫人明白她心中所想，这会儿正伸手拍着太子妃的背，无奈道，“这也不知道老天爷是在帮忙，还是在惹祸了。”

皇帝这中风，好巧不巧的怎么就和太后大行凑在一块儿去了！

“我也正担心这个。”太子妃眉间愁绪更甚，“当初，文王死前也是中风。当时，文王妃，说是诅咒父皇落得和文王一样的下场。”

孟二夫人惊讶无比地张了张嘴，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这些都是皇家辛秘，她从前，一点儿也不知道！

太子妃显然没打算多说这个，只苦笑道，“不管是不是诅咒成真，父皇这一次的的确确是中风了，症状也比文王当初严重得多，殿下是担心沈欢那边利用诅咒的事，煽动民心，所以才要提前告诉欲之。这种事，他们龙虎山应该有办法处理。”

孟二夫人恍恍惚惚地点着头，眼底是浓浓的惊惧，这一天里发生的事儿，可太严重了！

第639章 最讲道理的皇室人

养心殿紧邻的偏殿一角，宋贵妃浑身疲惫地半依在榻上任由宫人给自己锤着腿，她垂眼看着太医给的这张脉案，脑子里想起皇帝半死不活的模样，心里舒畅无比，就连满身的疲累都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她在这宫里苦苦熬了这么些年，熬走了太后，现在，又把皇帝熬成了个瘫子，这一夜之间，老天爷给她带来的惊喜，真是太多了。

宋贵妃捻着那张脉案，不厌其烦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无声地笑起来。

皇帝中风瘫了，这会儿，太子和孟太师等人，正和宁国大长公主一块儿在正殿里守着太医诊治。

说是诊治，但谁都知道，皇帝这一次，是好不了了，如今，也不过是图个心安，顺道安抚安抚刚醒过来，还没法儿接受事实的皇帝。

宣文殿有太子妃看着，宋贵妃倒是落得了清闲。早在瑞王倒了、皇后被关禁闭以后，这宫里的大权，便这么牢牢掌握在了宋贵妃手上，眼下皇帝也中了风，后宫之中，无人再能压在她的头上，宋贵妃光是想想，都快兴奋得昏了头！

可这会子，她这份兴奋，不能叫人知道，谁都不能知道！

皇帝中风，太子往后虽说还是暂代监国之责，但明眼人都知道，这监国，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的监国，皇帝这个皇位，也形同虚设，朝廷上不少人家的风向都得变。

有的变好，也有的，会变不好，总之，现在的局面看似对东宫最为有利，但实际上，东宫会因此受到更多的钳制。

太子绝对不希望看到现在的局面。

所以，宋贵妃这份兴奋，只能憋在心里头。

阿秀脚步轻盈推门而入的瞬间，宋贵妃便立时坐直了身子，那双水眸里还闪着没能完全压下去的兴味，语调微微往上扬了扬，问道，“宁国大长公主怎么说？”

阿秀屈膝见了礼，“大长公主说，这是老天爷有眼，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宋贵妃噗地一下笑起来，笑得连腰背都挺不直了，躬着身子拿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腿儿。

宁国大长公主，真是她见过最讲道理的皇室中人！

阿秀站在一侧，等着宋贵妃笑够了，这才抿了抿唇角的笑意，往下接着道，“左相力保昌平公主，说圣上是先中风晕倒，才吓到了昌平公主，导致了后续乱七八糟的事儿发生，这件事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赖在昌平公主头上。真要说起来，这事儿得对半看对错。”

“看来是东宫找过他了。”宋贵妃抿唇直笑，这位相爷从前，可是只认死理儿的人，换做以前，昌平公主早被他扣了个弑君的帽子了。

左相既然替昌平公主求了情，那就证明，东宫还是把自己放进了眼底的，至少，也不会不管她的请求。

宋贵妃抬手抹了把眼角被笑挤出来的泪，舒心地道，“这样也好，那殿里的人，从上到下没一个站在圣上那边，这对东宫和我，都是极好的事。”

她说要帮太后保住昌平公主一条命，那就得说到做到。

“行了，圣上这边，不必再管。让人给淑妃传个信儿，她不是要出宫，叫她收拾收拾，等过两日，圣上中风的事传开了，我就让她去皇觉寺里给圣上念佛求平安。”宋贵妃心情好，连带着脸上的郁色也跟着不翼而飞。

阿秀先应了，随后低低咳嗽了一声，委婉地道，“娘娘操劳过度，要不要请个太医过来瞧瞧？”

宋贵妃从善如流地歪在软榻上，一手撑着眉心，原先那份兴奋全被倦色盖了过去，连带着语调也变得拖拉，“是该让太医给本宫好好看看了，本宫累了一整晚，这会儿，又被圣上的事吓到了，连站都站不稳。”

“是，奴婢这就去传太医。”阿秀收起笑意，端出一副急惶惶的神情，刚说完，便一头钻出了偏殿。

宋贵妃“病”倒了，内外命妇和宫里的大小事宜，这会儿，尽数都交到了太子妃手上。

太子妃忙得团团转，刚安排完命妇们的茶水点心，坐下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就被小内侍急匆匆请到了养心殿，说是淑妃又惊又吓，这会儿，也病了。

太子妃赶过去看了眼，又安排了太医和宫人好生伺候着，再赶回来的时候，宣文殿这边已经由宁国大长公主接手，领着众人举哀过一次了。

“姑祖母。”太子妃看着丝毫不乱的殿内，慢慢松了口气，跪着挪到宁国大长公主跟前，低低喊了一声。

宁国大长公主拉过太子妃的手，唉声道，“辛苦你了。”

太子妃含着泪，摇了摇头，这会儿，她是真的累极了，太子那边也忙得不可开交，太子妃不敢松懈半分。

从昨日开始，一直到现在，太子妃没能睡一会，也没能吃下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