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点了点头,笑着让他们收下,这才叫人退了下去。

孟妩喝了口茶,看着江氏,真诚无比地道,“我来之前便听说过女子义庄的事儿,今儿这趟来,除了想给老太太贺寿之外,也是想问问夫人,这义庄的事,能不能也让我出份力?”

“这话、是真的?真的吗......”江氏立刻站起身来,浑身都透着一股手足无措的劲儿,她一颗心都跟着噗通噗通跳的飞快,活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飞出来了一般。

文家开办女子义庄已经几十年了,从前是文家富裕,不需要旁人资助,如今是文家没落了,没人愿意搭把手捞一个没有什么油水的义庄。当初文家账面刚出问题的时候,老太太也不是没想过拉几个世家进来继续资助义庄,可毫无疑问都吃了闭门羹。

没人乐意插手这个烂摊子,更多的,则是想看看文家的笑话,那些人不上来踩一脚都谢天谢地了,老太太如今也是伤了面子也伤了心,再不肯在旁人跟前提一句义庄,文家如今是咬着牙继续供给义庄的嚼用。

若是孟妩真的有心相帮,那对文家、对义庄来说,可都是天大的好事儿!

这样的好事儿,江氏就是做梦都没敢想过!

孟妩笑着起身,握住江氏的手,亲亲热热的带着她又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去,“我既开口说了,那自然是真的。文家开办女子义庄,给崆山郡那些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女子们,提供了个住处,又给她们找事儿做,这是大义之举。

太子妃娘娘听说了以后,也想出一份力,我嘛,就更不用多说了,我一早就想这么做了,只可惜,我年轻,也不知事儿,办一个义庄,也不是说办就能办起来的。更何况是女子义庄,这要考虑的,要准备的,就更多了。”

江氏听着,不住地点头,可不是,这义庄哪里是那么好办的?当初文家祖上,也是摸爬滚打了好些年,才把这女子义庄办了起来。孟妩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这些事儿,光靠她一个人,自然是办不好的。

“可这事儿,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也不是光给点儿银子能办好的。”江氏虽然激动,这会子,却也没完全昏了头。

这是好事儿不错,可她得把事情都先说清楚,办义庄,绝对不是只出银子那么简单,一个不留神,说不准还会被人拿着善举说成是沽名钓誉之辈,文家上下也不是没遭过这样的待遇。

江氏怕孟妩就是一时间心血来潮,这会子是答应了,后头若真有什么麻烦事起来,又丢开手不管。

孟妩一副虚心求教地样子,听着江夫人大致说了几点难为之处,最后点头道,“夫人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也是一心想做点善事,搭把手,拉上那些苦难的女子一把,也算是尽了我的一份心意。我不懂这些,但我手底下也有几个得用之人,夫人若是不介意,赶明儿我就叫人过来。”

江氏见她应得痛快,又是一脸真诚,心底的那点担忧跟着散了许多,只红着眼,连声答应下来。

但这事儿也不是江氏一人说了算的,孟妩要出一份力,还得看文老太太的意思,江氏这会子也坐不住了,把这边的宾客们丢给几个妯娌,这就领着孟妩一道,急匆匆又往文老太太的上院过去了。

解芙倒是老神在在地坐着,一手端着茶水,和文家二奶奶叹了口气说道,“方才听孟姐姐那么一说,我也是来了兴致。女子难为,就连咱们这样的人家过得不舒心的也大有人在,更别提外头那些百姓们了。

有些没了娘家又没了丈夫,自己还得养个孩子,真真是苦得不得了,方才听吴大娘说了说她们几位的身世,真是听得我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文家二奶奶是个面软心也软的,闻言便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连连点头道,“可不正是如此!我头一回听见这些身世,也觉得心疼得紧。人活一世,总有困难的时候,能帮一把自然就得帮一把。”

“就得这样才对呢。若老太太觉得合适,一会儿,我就叫人拿两千两银子过来,算是尽份心意。毕竟,这是太子妃娘娘和孟姐姐都觉得应该做、必须做好的事儿!”解芙一面说,一面拿眼睛扫了一圈在场的宾客。

她这话里的意思,可是再明显不过了。连太子妃都要伸手帮一把,其他人难道真能置身事外不成?

满园子的宾客这会子不管心底如何做想,嘴上都得顺着解芙的话,连声把太子妃的大义、文家的大义以及孟妩的大义给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连带着也没忘了把解芙这个唯一在场的贵客夸上一通。

解芙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众人的夸赞,唇角往上扬了扬,一派天真地道,“既然大家都觉得这事儿不错,那咱们不如就趁着今儿个文老太太的寿辰,大家一块儿添几两银子给义庄,也算是讨个好彩头,诸位觉得如何?”

第620章 一顶高帽

前头都铺垫了那么多了,又是夸又是捧的,如今解芙这大帽子一扣下来,众人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一个二个的只能顶着张神情古怪的脸,强笑着应了解芙的提议。

“这种事,也不讲究个多少,不过是尽尽心,大家就当是往寺里捐香火钱了,尽量就行。”解芙笑着道。

这边文家二奶奶也是个机灵的,忙叫人去拿了纸笔过来,说是记下各家捐的银两,“等一会子请示了老太太,咱们可以立个碑,就竖在义庄门口那棵老槐树底下,人一路过,就能瞧得见诸位的大恩大德,这可是大事儿,得好好记下来,半点差错不能出!”

解芙见众人没吱声,又搬了太子妃出来说事儿,“太子妃娘娘是个最有心不过的,前儿才去大相国寺,给牺牲的将士们点了长明灯呢。办义庄这种功德无量的事情,娘娘就更挂心了,赶明儿名单往上一报,娘娘瞧见了咱们崆山郡各位夫人奶奶们都这般为百姓着想,还不知道得有多欣慰。”

文家几位太太听着解芙的话,暗暗舒了口气,这话说得太中听了,这些人今儿特意跑这一趟,可不就是想趁机在孟妩跟前卖个好吗?说到底,孟妩是裴晏的夫人,而裴晏,又是东宫的红人,二者之间是绕不开的关系。

这些人说白了,也就是想借着孟妩在东宫那头得几分脸面。

这会子,解芙把太子妃搬了出来,正中了这些人的下怀。

果不其然,太子妃的名头一抬出来,先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便被园子里各位夫人奶奶们的谈笑声掩盖了过去,众人纷纷凑趣,你家出二百两,我便出四百两,总之就是能多出就多出,要是能借着这几百两银子,在太子妃跟前换一个金面儿,那也值当了!

文家几位太太和少奶奶热情地指挥着丫头婆子们,忙着沏茶上点心,又顺带叫了个会写会算的小丫头过来,捧着本子,从解芙这儿开始,绕着园子,把众人要捐的款项都写了个清楚明白。

等孟妩和江氏携手从上院回来,那小丫头手上捧着的本子里已经把捐赠银子的宾客名单都写完了,江氏接过单子,上下扫了好几眼,这会儿,又是兴奋又是高兴,激动地朝着宾客们团团曲了曲膝,直说替义庄上的女子们多谢各位相帮。

跟着又是一阵接一阵的寒暄谈笑,有几位夫人学聪明了,也不敢像先前那位落荒而逃的郡守夫人王氏一样扯着高门大户的虎皮大旗来孟妩跟前凑近乎,而是挑了关于义庄的事儿凑上前来和孟妩说话,孟妩果真都笑着答了。

其他人见此,也是有样学样,一个二个甭管心底到底有没有这女子义庄,这会子,她们眼底口中,都把义庄给放在了第一位。

孟妩现在对谁都是一脸笑,但凡是说到义庄上,她谁的话都接上两句,这就更加让那些夫人奶奶们心底高兴了,忙绞尽脑汁把自家往义庄上贴了过去,不过片刻功夫,义庄要重修的墙、要新建的屋舍,都有了着落!

江氏越听越是心情舒畅,笑眯眯地坐在孟妩身边点着头,嗯,这一趟寿宴办得,可真是划算极了!

文家这一场贺寿宴,最后全变成了给义庄筹银子的功德宴,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没什么不妥的,这一次,可谓是宾主尽欢。

孟妩和解芙今儿还得赶回岳城去,用过了饭,又去上院里给文老太太请了辞,这才在文家女眷的簇拥下于二门外上了马车往家去了。

江氏站在门外,听着信儿说是裴家的马车出了城门,这才施施然回了上院去回老太太,文家其他几个太太,还得忙着操持宴请后续的事儿,至于小一辈的奶奶们,这会子,要么跟着太太们一道学学眉眼高低,要么就跟着姑娘们一道,指点指点姑娘们行事,唯独武氏是个例外。

先前园子里捐银子的时候,她便站不住了,这会儿她倒是想跟着江氏去老太太那边,但江氏又不让,武氏转了转眼珠子,趁着没人注意,便立刻领着人,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才一进门儿,便捂着心口说了好几声疼,又召了人过去,让他们去把大少爷找回来。

园子里女眷们散了席,但前院男客们却还在吃酒吟诗呢,后头女眷们捐银子扶持义庄的事儿自然没瞒着前院,知道这是太子妃的意思,又是孟妩和解芙牵的头,这前院里各家的男人们,当然没半句怨言。

因着孟妩今日的言语举动,崆山郡各家都觉得,文家这是走了狗屎运,攀上了东宫了,这会子,前院里的宾客,对文家几位老爷少爷,那叫一个尊敬。

文大少爷正被一群同龄人簇拥着大谈诗词歌赋人生理想,谈到兴致高昂处,他还当场吟诗一首,被众人夸了又夸,直夸得文大少爷满脸涨红,那股子兴奋劲儿一直就没落下去过,这会儿武氏要请他回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文大少爷连下人的话都没听完,便挥挥手,不耐道,“不舒服就请大夫,找我做什么?你们奶奶糊涂,你们难不成也糊涂了?”

说完,也不管这下人了,一头钻进人堆里,继续享受被人捧做传世大诗人的快感。

这头武氏听下人回了话,气得砸了手上的茶盏,“这个蠢货!今儿得了这么多银子,老太太那儿指不定就在分银子呢!咱们房头上,本就早早没了爹娘,又不受待见,他不想着赶紧去老太太那儿献殷勤,还顾得上作那两首酸诗!”

武氏越想越是不得劲儿,不行,这么多银子,可不能被其他人都分了去!大郎这个蠢货不去,那她就自己去!她也是文家的媳妇儿,凭什么江氏能去,她就去不得了?

那银子既然是给义庄的,说白了不就是给文家的?他们小长房上没有长辈,但她可不是个吃素的,这笔银子她非得分到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