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昌宏吞了吞口水,这会子他倒是意识到李师爷的意思了,忙冲着墨七拱手赔笑道,“小墨大人,这边这些东西,是要运回府衙看管起来吗?要不小的派人送回去吧,也是顺道......”

“你胡咧咧什么呢?这东西要清点清楚,一会子宋世子那头派人过来接应,这事儿是朝廷里直接指派给我的,哪里用得上你操心?”墨七一张脸顿时板了起来,这个白郡守,不就是担心陆深这事儿牵连到他头上,如今才忙着在自己跟前示好。

当初刚到蓟城的时候,白昌宏可是最看不惯自己的。

白昌宏被墨七这话说得脸都白了,他年纪大了,往日在蓟城也算是个好官,像今儿这种场面,也是头一次遇到,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当着下属的面指着头说,白昌宏这脸都快挂不住了。

李师爷忙上前两步,拦在墨七和白昌宏中间恭敬道,“小墨大人,我们郡守也是刚接到举报,就立刻带人赶了过来,这东西刚查抄出来,小墨大人您就过来了,这事儿,郡守也是刚刚知道。陆大人那头可从没和郡守通过气,这样的事儿,闹起来了,对我们郡守名声也不好,郡守这一任眼瞧着就快到期了,各项考评都不错,这事儿,小墨大人您看?”

“是是是,小墨大人,下官也是刚刚才接到举报,从前是下官一时失察,但这事儿,下官真不知情。”白昌宏苦笑连连,他怎么能想到,那位看起来神仙似的陆大人,背地里还敢做出这样的勾当。

这事儿,他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了,那就只能求着这位背靠墨家的小墨大人,看看能不能让人替自己往圣上和太子殿下跟前说句话。

“关不关你的事儿,也不是我说了算的。白大人还是先赶紧找人去把陆深拿下吧,省的一会儿人跑了,那才要出大事了。”墨七不耐地摆摆手,这古板的老头儿就是烦,他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他怎么还在这儿纠结?

白昌宏还想再说两句,却被李师爷一下摁住了肩头,“大人,咱们先走吧,耽搁了大事儿可就不好了。”

墨七已经转过身去和那位殷姑娘说话了,白昌宏见状,也知道再留下去不妥,只能收敛了心思,苦着脸朝墨七拱拱手,带着李师爷和那几个衙役出了院子,直奔陆深的府邸去了。

白昌宏的人一走,这院子里瞬间便空落了下来,墨七朝殷姑娘板着脸道,“姑娘且慢,请姑娘随本官走一遭吧,关于这些东西,还有几句话要问问姑娘。”

“你要做什么!那是陆大人的东西!”方才那一场混乱里,藤萝不知何时被人拽乱了头发,此刻她发丝凌乱飘散着,活脱脱像个疯子似的朝着墨七扑了过去。

边上一个护卫一脚就把人给踹开了去,藤萝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闷哼了一声,捂着被踹的小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殷姑娘望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投向跟前的墨七,从袖口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来,递过去,“我跟你走可以,这个,就不必去了。她是陆深买下来的人,这是她的身契,你让人把她送去陆深那儿吧。”

这是小事儿,墨七点了点头,招招手叫过来一个护卫把藤萝和那份身契带了下去。

殷姑娘没再提别的要求,乖顺非常的跟着墨七去了府衙受审。

院外,街上,一批批的衙役进去又出来,一抬抬沉重的大箱子被人运上了板车,这样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墨七让人押着殷姑娘出门的时候,那街巷里就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墨七惯常是在民间走街串巷惯了的,这些百姓倒没那么怕他,见是他从里头出来,一个个倒是胆子大了些,还有人扯着嗓子问了句,“小墨大人,这不是陆大人买给殷姑娘的宅子吗?你怎么把陆大人的宅子抄了?”

“哦,这是圣上的旨意。我不过是奉旨办事罢了。”墨七上了马,回头拿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一副认真非常的模样答道。

底下百姓一片哗然,接着又有人追问道,“那抬出来的东西,是黄金吗?陆大人是贪墨了吗?”

“这个,可不能乱说。”墨七唉唉叹了口气,朝着看热闹的百姓们挥挥手,“行了,你们都快回去吧,这几日少出门,免得惹祸上身。”

“嘘,什么黄金,我刚都瞧见了,那箱子里装的是刀!看着就不是普通的刀!”人群里,一个屠夫面色涨红,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番,“那么长,一刀下去,半边肩膀都得削掉!而且,还那么多,说不定,就是军中用的!”

众人皆是一惊,军中用的刀剑,却从陆大人买下的宅邸里抄了出来......百姓们顿时都没了看热闹的心思,着急忙慌地回了家,这时候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了,得赶紧回去问问,家里头,有没有那不懂事儿的和陆深牵扯在了一处!现在掰扯掰扯,说不定还能保全一条小命!

第579章落井下石的墨七

外头怎么传的,墨七没顾得上,他把殷姑娘带到了府衙,几乎没怎么审,殷姑娘便把事儿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那些东西都是陆深的,她不过是代为保管,在白昌宏和墨七赶过去之前,殷姑娘甚至都不知道里头是些什么。

正好墨七手下的人也把那批东西清查完了,数量和方才李师爷报上来的对得上,也和京城那边报过来的对得上。

殷姑娘的证词一出,陆深那边也就没什么再辩解的必要了。

墨七让人把殷姑娘送了出去,毕竟这事儿她一概不知,她那身份又特殊,江湖帮派出身,这时候扣着她也是麻烦,还不如直接远远儿地把人给送走好些。

等人送走了,白昌宏那边又派了人过来禀报,说是陆深和他身边的几个护卫已经被拿下大狱了,白昌宏没接到墨七的话,也不敢贸然提审,只让人严加看守,随即便派了人过来请示墨七。

墨七听了个话头,便立时从位置上跳了起来,“那本官自然得去看看!”

陆深这次犯得可是大罪,京城那边的人估计也就是这两天就该到了,他得趁着这会儿好好去嘲笑嘲笑陆深才是。

蓟城大狱此刻正围了一圈儿人,就连门口当值的都多加了两人,白昌宏领着李师爷站在最前头,朝着走过来的墨七拱手欠身,“小墨大人,陆大......陆深就在里头,他身边那几个护卫,都押在了后头的牢房里。下官让人去的时候,陆深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也没挣扎,安静得很。小墨大人您看,是现在要审还是?”

“先不审,我有两句话要和他说,你们都在外头候着就是了。”墨七摆摆手,提脚就往里头去。

白昌宏这个郡守,从前就和陆深关系过密,又一向看不上墨七,可如今陆深出了这样大的事儿,这蓟城里,当属墨七最能说得上话来,算起来墨七也是白昌宏的上峰,他都这么说了,白昌宏这个做下属的还能怎么说?

虽然这不合规矩,但上峰发了话,也轮不到他插嘴。

李师爷见状,忙摆摆手,让边儿上守着的衙役们都退开了些。

墨七进了里头,一眼瞧见盘腿坐在地上的陆深。

他穿了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灰蓝色衣裳,斗篷披在肩上,听见脚步声便抬头朝着墨七望了过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陆大人,你这一趟,可真是胆子大啊。”墨七让让开了锁,又叫枫叶搬了把椅子过来,就这么直愣愣坐在了陆深对面,由高而低俯视着陆深,哀哀地道,“你说你,好歹也是彭城伯世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得对北地军需动手呢?这是要杀头的大罪!”

他一边说,一边摇摇头,又让枫叶递过去一份誊抄的证词,将上面的内容指给陆深看,“那位殷姑娘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乍然听闻陆深你犯下如此大罪,她也不敢再包庇了,把她知道的事儿,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她知道的事儿?怕是你们想要让她说的事儿吧?我倒是没想到,那丫头也是个心狠胆大之人。倒是我小看了她。”陆深眸如点漆,幽深无比。

墨七咧着嘴笑了笑,“这可不是我让她说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和这位殷姑娘在此之前可从没说过一句话,只能时候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大的事儿,居然叫外人知道了。唉,其实也不能怪你,京城那头发生了什么,你大约还不知道吧?

裴家大爷死了,仙人跳加马上风,死得不光彩,京兆尹一查,查出来了个不得了的事儿。那处暗娼门子是挂靠在你们彭城伯府门下的。太子殿下让人拿了彭城伯问话,陈恪还没动手呢,彭城伯便哭着喊着什么都招了.......啧啧,说来,裴家也是真可怜,裴大爷丢了一条命不说,还被你们伯府,不对,是被你给坑了那么一大笔银子,如今裴家大房在京城里,可真成了笑话了。”

“裴大死了?!”陆深被这消息震得有些愕然,心底忽的涌上一阵不好之感。他是让米老头设法拉裴家下水,可裴大为何会身死?

那样一个蠢货,活着还能给裴晏添堵,但若是死了,那就真是一点儿用也没有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陆深明白,米老头更明白,所以裴大的死,断然不可能是他们所为。

“是裴晏吧。”陆深冷笑,“他敢做倒是不敢担了?想把裴大的死赖在我头上,圣上那边,难道就任由他一个人自说自话不成?他打了一手好算盘,你倒是乐意给他做垫脚石。”

墨七闻言也不恼,这陆深自己都死到临头了,他说的话,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和一个死人生气,那简直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墨七少爷是谁,哪里会给自己找罪受?陆深这话,他全当放屁了。

“瞧你说的,圣上向来明察秋毫,这事儿,可是你爹,彭城伯亲自揭发的。他自己认了那处暗娼门子是你的产业,还大义灭亲,帮着赵池指认了你留在京城害人的几个人手......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呢,这次北地军需的事儿,太子殿下点了赵池做统官,锦衣卫、大理寺和刑部三方齐齐下场,如今又有彭城伯作证,你干的那些丑事,已经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