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忽的涌上一股莫名的歉意，他是不是不该设计瑞王表哥？可他也没想到事情能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只是按着九娘的意思，把灵儿送到了瑞王表哥跟前，其他的，他一概不知.....圣上怎么会这么狠心呢？

赵池想不明白，也不敢细想，只能愣愣地去看赵老夫人。祖母应该会有办法的吧？他们家，从来都是祖母拿主意。

赵老夫人胸脯剧烈的上下起伏着，一张褶皱丛生的老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她这是被气的。

“娘娘还在闹吗？”她深吸了口气，目光阴沉的看着那小内侍，这人，自己从前没见过，他也不是贤妃身边的人，他流这些泪，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

圣上把娘娘打入了冷宫，那么娘娘身边的人，大概也都遭了难。这个内侍，他是谁派来的？

“回老夫人的话，娘娘听说瑞王殿下伤的不轻，一下伤心过度，当场就晕过去了。圣上直接派了人送娘娘去翡翠宫，娘娘身边的人也都跟了过去，请老夫人放心，娘娘没什么大碍。”那小内侍从善如流地答道。

哈！放心，她怎么能放心？

赵老夫人一手死死地抓着一侧的扶手，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她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好，我知道了。这事儿是娘娘的错，请公公替老妇人我向圣上转达歉意，赵氏，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她说着，已经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边上的赵三夫人和赵池还愣愣的坐着，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赵老夫人抿着唇，转身，朝着禁中的方向直直跪了下去。

“娘！”

“祖母！”

屋子里又是一阵尖叫。

小内侍跪在赵老夫人后方，瞧着面前弯腰磕头的老夫人，心底叹了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但不管再怎么可怜，都不关他的事儿，他只要把上头交代的事情做好就是了，至于别的，他不会管。

小内侍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赵老夫人也不管他，只狠狠道，“阿池，老三媳妇，都跪下！”

赵三夫人最怕这个婆母，闻言也不敢多想多问，噗通一下跟着跪下去了，一侧的老嬷嬷见赵池还傻不愣登地站着，忙轻推了他一把，让他跪在了赵老夫人另一边。

“我们赵氏，自是衷心为圣上。贤妃娘娘疼惜瑞王殿下，母子连心之下，难免有糊涂的时候。老妇人不敢奢求圣上原谅，只能在此叩拜圣上，以表赵氏之衷心！”赵老夫人说完，自顾自地俯身磕头，赵三夫人和赵池只能跟上，后边，赵家的仆从跪了一地，也跟着齐刷刷地磕起头来。

小内侍扫了眼这场面，唉唉地叹了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下晌飘了雨，小内侍从护国公府出来，仰头瞧了瞧外头灰蒙蒙的天，后头有赵氏的仆从小跑着出来送了把伞，“公公路上小心。”

随着伞塞过来的还有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小内侍笑了笑，收回手来，没接那伞，“您客气，小的不过是替圣上办差传话罢了，当不得这样厚爱。”

说着，便已经一脚踏出了门外，顶着这淅淅沥沥的小雨上了马，一路疾驰往禁中而去。

第527章 父母之心

宋贵妃见过太医院医正，知道两位皇子伤了筋骨没几个月下不来床后，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她让身边的人送了医正出去，才刚听女官说了两句翡翠宫那头的事儿，外头就有人通传，说是六儿回来了。

宋贵妃招招手，吩咐道，“叫他进来。”

六儿一路垂着脑袋进了殿内，给宋贵妃见礼问安，随后才把护国公府上种种事情都说了一遍，接着便垂头侍立在一边。

“赵老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豁得出去。”宋贵妃感慨了一声。

“可不是，他们赵家也就赵老夫人有这份豁出去的勇气了。就连护国公都不如她老人家果断。”女官俯身笑着应了一句。

宋贵妃点点头，赵家能有赵老夫人坐镇，也算得上是种福气了。可福祸相依，不到最后，谁能说得准赵家会如何呢？

“娘娘，这事儿是不是不用叫圣上知道，也免得圣上烦忧？”六儿瞅着宋贵妃心情还不错，忙开口问了一句。

赵老夫人再怎么说，也是长辈，况且她老人家从前面见先皇都不用下跪，如今她都亲自跪了当今圣上，还说了那一番感人肺腑的忠诚之言，不就是想倚老卖老，让圣上念及他们护国公府的功劳，饶了贤妃和瑞王吗？

“不，这是赵氏的一番心意，天地可鉴。既然如此，又怎么能不叫圣上知道呢？”宋贵妃笑容灿烂，“这事儿必须叫圣上知道，还得把赵老夫人这番衷心，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说给圣上听。”

当然得让圣上知道了，圣上要是不知道，还怎么心软，怎么放瑞王回府休养？瑞王要是真被关在慎刑司，那还怎么下令让手下的人对东宫动手？

他们准备了这么久，可不能因为瑞王掉链子了。

六儿满心不解，但却不敢多问，只小心翼翼地应了是字。

“去吧，把赵老夫人的话、赵家的表示，都说给圣上听听。”宋贵妃笑眯眯地抬了抬手，六儿又答应了一声，略等了等，确认宋贵妃没有别的吩咐以后，这才恭敬地退出了殿内。

“娘娘。”女官捏着美人锤，一边轻轻替宋贵妃敲着肩头，一边道，“圣上会放瑞王回府吗？”

先头圣上可是下了口谕，要把寿王和瑞王都关在慎刑司牢房里，等他什么时候点头了，这俩人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现在就算拿赵老夫人那些话去说给圣上听，他难不成就会因此驳回自己先前所言？君无戏言，君无戏言，皇帝说出来的话，怎么能那么轻易改变？

宋贵妃接着笑道，“圣上当然会同意！毕竟圣上他一心要做个好父亲嘛！”

她说的无比笃定，女官也只好放了心头的担忧，低头专心的替她垂着肩。

宋贵妃微微侧首，透过半开的窗页看了眼有些灰蒙蒙的天，自言自语般道，“这天都冷了，也不知道十一在外头有没有添衣裳，那孩子从小就有些顽皮，太子妃又惯着她，可别叫她再把尾巴翘上天去。”

女官笑着安抚道，“公主向来听话懂事，小皇孙和小公主都很喜欢和她一块儿玩呢。娘娘您就放心吧。”

宋贵妃也跟着笑，眼底的担忧一闪而过，“我当然得放心。”

她只能放心，她的十一跟在太子妃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这后宫里，留自己一个就够了。

......

乾清宫里，地龙烧着，屋子完全没开窗，仿佛一个大蒸笼，闷得人有些头晕眼花。

皇帝倚着淑妃坐直了身子，视线看向地上跪着的小内侍，“老夫人当真这么说？”

跪在地上的内侍点点头，满眼的可怜可叹，“赵老夫人还说，赵氏对圣上的衷心是天地可鉴的，他们也不敢对圣上此举有任何妄言。”

淑妃听到这话，先是愣了愣，宋贵妃派来的这人什么意思？怎么反倒是帮赵家求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