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媛倒是没觉察到明琅有什么不对的，她轻笑了一声，请明琅到一侧的石凳上坐下，“方才我正和师太品茶呢，明世子若是不介意，便坐下来一道喝一杯吧。”

“不介意不介意！”明琅答得飞快，动作也十分麻利，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人就已经坐在了石凳上，眼巴巴地等着孟媛给自己倒茶。

孟媛笑得越发开怀了些，坐下给明琅也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又看了眼明琅这风尘仆仆的模样，问道，“明世子也是来礼佛的吗？”

明琅咳嗽了一声，摇头道，“方才出城办了个差事，又和裴欲之吃了饭，想着闲来无事，就过来水月庵这边看个热闹。咳咳，也就是顺带来求个平安符。不过来的有点晚了，今儿的没有了。”

一侧没开口的慈安师太脸都黑了三分，水月庵办的是祈福法会，又不是什么庙会，他还来看上热闹了！

“我正好求了些平安符，一会儿给明世子也包一个吧。”孟媛笑得眼睛弯弯的，她还挺喜欢和明琅说话的，他不像有些人一样，一看着自己，就要提起她在白家的那些过去，也不会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明琅眼睛都亮了几分，激动道，“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孟媛朝自己的丫头点点头，那丫头领了吩咐，转身回去孟媛住的院子里取平安符了。

明琅心头一喜，他倒是丝毫没掩饰自己的欢喜，连忙给孟媛表达了自己谢意，又道，“我这次出城办事儿，正好带了几只风筝回来，都是当地小贩扎的，比京城里的更有特色些，给瑛瑛和术哥儿玩儿正好，一会子我叫人送到东府去。”

孟媛也没和他客气，大方的收了下来，又叫人把瑛瑛抱过来给明琅见礼。

瑛瑛也不怕生，见了明琅便伸手要他抱，明琅把小姑娘抱在怀里逗着她玩儿，视线却时不时的落在一侧的孟媛身上，思绪来回转了好几圈，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说起来，术哥儿都进学堂了吧？上次孟大人和我说要给术哥儿找几本孤本，我叔祖那边正好有，等哪天你有空，我再送去给你？”

“世子说的是明老先生那边，这会不会不大好？”孟媛有些哭笑不得，她没把明琅的话往深处想，只当明琅是为了讨好自己父亲罢了。

“这有什么不好的？叔祖家里的书多的都快放不下了，这几本也都是启蒙类的，明熠几个早过了这个年纪，留着做什么？再说了，叔祖也说过的，圣贤书圣贤书，就得用在人身上，才能被称呼一声圣贤书。”明琅嘴巴飞快地接了一句，又道，“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什么时候从水月庵回去？我好给你送过去！”

孟媛被他这番大道理说的昏了头，一时间也没意识到自己回去和他送书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只下意识顺着他的话答了个时间。

“那好，我哪日给你送过去！”明琅生怕她反悔似的，一口说定了下来。然后便掂了掂怀里的瑛瑛，笑着道，“叔叔带瑛瑛去看花儿好不好？”

“哦！看花花！”瑛瑛咯咯笑起来，双臂像小鸟翅膀一样挥舞着，那酷似孟媛的眉眼里满满都是兴奋。

明琅笑意开怀，抱着小丫头向一簇盛开的花丛那边走过去，瑛瑛的奶娘连忙跟了过去。

孟媛甚至都来不及多说一句，这俩人就已经走得老远了。她轻笑着摇摇头，对一侧的慈安师太道，“师太看吧，其实明世子人挺好的。”

“施主说的是。”慈安师太嘴角抽了抽，眼底还弥漫着满满的不可置信，毕竟明琅在她眼底可是能大闹水月庵并在门口撒泼的瘟神，这次明琅不仅没撒泼，还客气非常的和孟媛说话了......慈安师太抬眼看了看天，口中念了句佛号，她看不懂孟施主了，她也看不懂明世子了！

裴晏在中书衙门门前下了马车，崔新立马就迎了上来，顶着一脸的笑给他问了安，又迎着裴晏往里头进去，“殿下正和孟太师还有墨相说话呢，左相有事儿先走了。太孙殿下也来了。如今正由明六爷陪着在后头和孟太师门下的几个翰林说话。”

裴晏脚步不停，眼睛却微微眯了眯，这几天北地那边不断有折子递上来，军中也好，衙门上也好，都不算平静。

毕竟上次那一乱，直接把北地官场都给掀了一遍，虽然后头朝廷里派了徐家二房和宋祁压阵，但这两个势力明显压不住北地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他申请去北地的事儿这几日已经传开了，圣上那边也松了口，但眼下调令还没下来，裴晏也只能先安耐着性子。

他提脚进了墨相办事的屋子，里头人也不多，太子一个人坐在上首处，墨相和孟执书正陪坐下首，瞧他进来，便先停了话，等裴晏见了礼，太子才把人叫到自己身侧去坐下，关切地问，“明琅那边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本来是叫裴晏和自己一起来的，结果裴晏却说要先去见见明琅，太子还以为是明琅办差事遇到了什么麻烦。

裴晏摇摇头，“没什么大事，殿下不必挂心。”

太子点点头，又把话拉到了今日的正题上，指了指桌上摆着的几张纸说道，“才刚接到的消息，徐大人那边又递了密信上来，说是请朝廷尽快派官员前往北地，那边原先的几个官员这几日都多少有些不安分。”

第318章 防备之心

裴晏顺势把那几张写誊抄折子内容的纸从桌上拿起来细细看了一遍。

这折子上写的内容也不过寥寥几句能概括清楚，就说了几个官员联合背地里给徐二和宋祁小鞋穿罢了。剩下的内容则是写了写这几个官员的身份家族。

裴晏来之前，太子等人已经把这密信内容都看了个遍。

下首坐着的孟执书抿了口茶水，出声道，“徐二提到的这几个都是北地世家出身，这些年虽然家族败落了些，但也还是牢牢占据着北地十三郡一部分事务的主导。上次你在北地闹了一番，朝廷里又派了人接管北地的大部分差事，算是触及了他们的利益，想来他们心底早已经有所不满了。”

墨相摸了摸胡子，跟着点头说道，“欲之去北地的事儿，得尽快提上日程才是。”

不管是为了大周也好，或者是为了东宫也好，裴晏这趟北地之行都必须尽快出发才是。

太子无意识地转着桌上的茶盏，视线落在裴晏身上，眼底是挥散不去的担忧之意。他其实还是不大想让裴晏去北地，那太危险了。可前儿个太子妃把孟妩说的那些话转达给了自己，再加上裴晏自己也表明过心意，太子不得不松了口。

可松口归松口，他心底也还有所顾忌。

“这事儿急不得，还得等父皇那边下旨。”太子蹙着眉，开口打断了墨相的话。

墨相顿了顿，也明白太子内心的纠结，倒是不好继续往下说了。

裴晏自然也知道太子的意思，扬唇笑了笑，像是宽慰太子一般地说道，“殿下说的是。左右我现在都准备好了，只要圣上那边调令一下来，我马上就能动身。”

孟执书瞥了眼裴晏，又瞧了瞧太子的脸色，没吭声。

太子和裴晏一向亲近，这么多年来太子对裴晏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唯独裴晏要去北地这件事儿，太子心底一直有着疙瘩。孟执书可不想牵扯进去，虽说裴晏是自己女婿，但归根到底，这是他和太子之间的事儿，说白了也就是他们亲戚之间的问题，他一个做臣子的，可不敢插手太子的家务。

他转过视线，正和一侧坐立不安的墨相对上眼，两个人很快挪开了视线，各自端茶抿了一口。

“我这手上还有些事儿要办，要不欲之你陪着殿下在这边坐坐？墨相和我一道过去吧。”一盏茶喝完，这俩人还是没吭声，孟执书到底坐不住了，出声说了一句。

一侧的墨相早就想跑路了，闻言连忙放了茶盏，一边点头一边道，“哎哟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这开春各处都要拨银子，咱们这边不先看过折子，户部也不好往下发，这是大事儿，耽误不得！”

“可不是，今儿都得看完吧？”孟执书一边应和着墨相的话一边站起身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纷纷给太子告罪。

太子哪里看不出来他们的意思？摆摆手，说道，“自去忙你们的就是。”

孟执书和墨相得了太子的同意，两个人拱拱手，提脚就一溜烟儿走了，把墨相这屋子留给裴晏和太子两个人。

青卓从裴晏身后站出来，十分懂事地窜出去替他们关上门，然后老神在在的往门口一站，和一旁的崔新一起盯着屋外的几棵梧桐树发起呆来。

屋子里就剩太子和裴晏两个，太子长叹了口气，“你当真下定决心了？父皇那边暂且还没想好要给你安排什么位置，若你不想去了，我替你去跟父皇说一说。”

裴晏坐直了身子，一脸认真地对太子道，“殿下，去北地这件事，是臣再三思虑以后才提出来的。臣的想法也已经告诉过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