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突兀地接了一句，“再者。今年北地驻军调防把京城外道的几队精锐都调到了北地去，并入北地驻军。前几日宋祁递了消息过来，说这些新到的驻军，从上到下，都比从前那批北地驻军强上许多。还有，墨相说，年底的时候，各地交粮对账，江南那边的粮账和之前几年相比少了三分之一，去年江南遭了灾，粮产减少，这能理解。可两湖一带交上的粮账也比去年少了一些，从两湖往南，每地的粮账都比去年少了一部分......这几处地方的总督，是圣上的亲信。”

大周边境驻军四年一次调防，每次调防都得经由皇帝的首肯和布署。皇帝趁今年调防，给北地驻军增兵补援，而且，增的都是精锐！再加上那些流向不明的粮食.......

孟妩想到了这点，猛地抬头看向裴晏，“圣上想打仗？”

裴晏极慢地点了点头，“这是我和殿下的猜测。这些粮食，大约都进到了北地十三郡的粮仓。上次北地大换血，十三郡的粮仓换上去的人也是圣上的亲信，所以这事情才能这么悄声无息。北地驻jojo军调防的事儿，不是秘密。可调防过去的这批军队比从前强了不少这点，没几个人知道。这大约也是圣上的意思。他在做后手准备。”

这么说皇帝不是没有动作，他只是没把这事儿放到明面上来而已。孟妩眨了眨眼睛，还是有些不解，“若真是如此，圣上可真是奇怪。长乐郡主这边他就当真打算不管不顾了？”

“圣上极重情义，当年遂宁伯府站出来支持圣上登位，他心里头一直念着老遂宁伯的恩。不动作.......估计是不想做这个坏人吧。”裴晏勾了勾唇角，抬手指了指自己，“殿下和我，我们身上没有这些恩情束缚，也没有什么压力，这事儿，我们来办最好不过。”

孟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若真是裴晏说的这样，那圣上不是不动手，他是算计好了一切，他要做一个完美的皇帝，所以自然不会对长乐郡主动手.......

他这是逼着太子和裴晏去做这个恶人！

裴晏瞧她面色猛地变了几番，便放缓了语气，说道，“皇室中人，这样的事儿不少见。殿下和我起先也不理解，现在倒是理解了。这也没什么，谁来做不是做呢？”

孟妩眼神凝重了许多，皇帝就是算准了太子会着急，又算准了裴晏是这么个性子，所以才敢放任长乐郡主这么长时间的吧？这样的事情，恐怕也不是第一次......上辈子的裴晏，是不是也被这样一次次推出来做了人们口中的恶人呢？

越是想着，她便越是心疼起裴晏来。

裴晏捏捏她的手，低声道，“不用替我难过，这不算什么。不说这个，青卓说今日裴府那边有人过来了？”

孟妩敛了敛思绪，顺着裴晏的话道，“嗯，是老夫人身边的春嬷嬷。说是这几日老夫人想叫夏嬷嬷过去说说话，我当即就允了。”

她让人挑着夏嬷嬷的儿子们闹了一闹，裴老夫人那边恐怕也觉察到了不妥，这才把人叫过去问话了。

裴晏嗤笑了一声，眉眼里流露出几分冷意，“她出了这道门，就别想再进来。”

这和当初孟妩想的有些出入，不过，能赶走一个心怀鬼胎的下人，她心头也舒畅了不少，顺势拍拍裴晏的脑袋，带了几分安抚地语气说道，“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照含峰那边递上来的消息，裴家内部也撑不了多久了，等分了家，我再好好跟裴家算个总账，总要把四房的东西，还有你那几年的月例银子都拿回来。”

这都是裴家欠裴晏的，她没道理不要！

第303章 请娘子赐教

裴晏最爱她这样骄横的时候，笑容随着孟妩的话越发肆意，顺着她的话道，“嗯！簇簇说的有道理，咱们都得拿回来。”

“不许拿我耍贫嘴。”孟妩推了一把跟前这张俊脸，“行了，差不多该摆膳了，出去吧。”

裴晏听她如此说，也觉得有些饿了，站起身一边转扇子一边跟在孟妩身后出了里间，在外头炕桌上坐定。

百结云裳领了几个小丫头鱼贯而入，从托盘里把今日的晚饭一一挪在桌上摆好，那几个小丫头顺势屈膝退出去，百结和云裳垂眸低头，安静地站在孟妩身后的廊柱边上伺候。

两个人没再说话，安静地用了膳，裴晏一面抿着茶，一面打量了几眼站在孟妩身后的百结云裳这两个，他记得这孟妩这两个大丫头跟在她身边的年头也不短了，而且最听孟妩的话。

“你们先下去。”裴晏放了茶盏，突兀地冒出一句。

两个丫头愕然，齐刷刷看向孟妩。

孟妩虽然不解，但还是朝他们摆摆手，百结云裳这才退了出去。

裴晏往下扯了扯唇角，这几个丫头，之前他跳女儿墙的时候就对他意见大，如今他和簇簇都成婚了，还这样防备着他呢。不过换句话来说，他们这样，也是对孟妩这个主子的敬重。

“你把他们遣出去要说什么？”孟妩抬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好脾气地问了句。

“他们两个跟在你身边多久了？我瞧她们如今也还是事事只听你一个人的。”裴晏斟酌了下言辞，这话若是说的不好，活像是他对这两个丫头有意见一样。

“我是说，你身边这批人，倒是都很听你的话。每次有事儿，他们都得先看你。”裴晏那把折扇从左手换到右手，就是没停下。

孟妩恍惚了一下，她眨眨眼看着裴晏，有点儿不解：“这不是应该的吗？我是主子，就算我嫁给你了，可她们的主子也还是我啊。就算是夫妻，也应该有各自的心腹。比如青卓，我敢赌他肯定也只听你的吩咐。”

裴晏觑着她的脸色，见她没什么不高兴的，这才接着往下道，“我知道。我就是想说，你手上的人都调教的很好，不管什么事儿都会先给你这边说一声.......”

孟妩听着他的解释缓过神来，合着裴晏这是在跟自己打听怎么管教手底下的人呢！她有点儿好笑，斜了裴晏一眼，说道，“怎么，你又遇上一个青墨了？”

当初裴晏把青墨送到自己身边来，用的借口可不就是说青墨不服从安排吗？

孟妩啧啧两声，两手杵着下巴，笑眯眯地瞧着裴晏，“没想到有朝一日，大名鼎鼎的裴四爷也会有做不到事儿向我请教的时候呀？”

她还以为裴晏无所不能呢。

裴晏咳嗽一声，收了折扇，一本正经地朝孟妩长揖见礼，“嗯！是想请教请教娘子，是怎么管教下人的，还请娘子赐教。”

孟妩欢喜非常地受了他这个礼，抬抬手，略有几分小骄傲，“好吧~你先跟我说说，这次是谁让你头疼了？”

裴晏叹了口气，“算不上我的属下，是我手底下管暗线消息的一个门客，叫百晓生。”

他略过了些重点，只把百晓生做错事儿被自己掀了职位送出京城的事情告诉孟妩。

孟妩一边听一边点着头，忽的想起什么来，“百晓生和牡丹关系怎么样？”

“还行，百晓生性子圆滑。”裴晏简要的说了一句，提起百晓生，他明显有些头疼。

孟妩点头应着他的话，心里头却有了打算。

......

长乐郡主进了镇国公府，被下人领着一路进了最后边的一处院子里，那院子不大，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应的家具都齐全，甚至连博古架上的摆件都放的好好儿的。这镇国公府自从镇国公没了以后，其他院落都被腾空了，如今宁国大长公主却叫人把院子重新布置了起来，看这样子，是想要把自己扣在这儿长住着了。

长乐郡主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和忐忑，加快步子跟上前头领路下人，带了几分叹息试探道，“要说起来，是我们清河麻烦大长公主了，她这身子不好也不是一日两日的问题，我也是发愁极了，没想到，大长公主肯让她进府跟着小世子一块儿治病.......”

那下人步子一刻未缓，回头瞧着长乐郡主笑道，“郡主客气了。大长公主上了年岁，最见不得小孩子们病了痛了，她老人家说过，一瞧见这些，就想到小世子小时候遭罪。左右符神医现在正在国公府府邸上替小世子治病，清河县主住过来一道看病，也就是多给符神医包些银钱，再多抓一两味药的事儿，也不算麻烦。”

长乐郡主干笑了两声，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她前不久才决定按着姜老说的法子去做，用清河的死做借口假遁出京城，回府以后她便在清河的吃食里动了点手脚，然后又让人往外传了两句清河身子越发不好的流言，还没等她下死手，今儿她们母女俩便被宁国大长公主这边直接请进了镇国公府来！

她心头泛着一阵阵的慌乱，自己要是住进了镇国公府，那不就是被看管起来了？

长乐郡主搅着手，步子越发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