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气，顿了顿，才往下说道，“娘娘和殿下都知道了吧，欲之要请外任的事儿。”

太子妃头点的极慢，声音也跟着慢下来，“这是你们商量好的、还是，欲之自己做的决定？他那个性子，去北地，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浪。那边危险太多，太子，还有圣上，都不大赞同他去。”

“这是我们商量过的。”孟妩柔声接了太子妃的话，“娘娘您先别急。一开始，我也觉得去北地不好。后来越想，越觉得，这北地，我和欲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那个人潜伏了这么多年，他妄图把大周拖入混乱之中。如今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圣上，太子还有欲之。圣上和太子，都是国之根本，肯定不能去北地。我和欲之去，是最好的选择。那个人一日不被揪出来，北地就一日不能平静，北地不能平静，东宫也好，大周也好，就永不得安宁，这样头上悬着一把刀的日子，娘娘和太子殿下也过得不安稳吧？”

“你和欲之......这事儿不是欲之的责任。”太子妃心头酸涩，果然，和太子说的一样，他们还是选择要去北地。

孟妩笑了笑，“欲之是大周的朝臣，有人要动大周的根本，那这就是欲之的责任。我是欲之的妻子，他要去北地，我自然也要陪着他去。娘娘，您相信我们吗？”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太子妃，语气真挚而诚恳，“欲之和我去北地，是眼下破局的最优选择。”

第297章 皇帝的心思

太子妃没接话，只静静看着孟妩。

“瑞王，虽说如今有些式微，但南家也好，徐家长房也好，这些靠上了瑞王一脉的人，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这条路。可他这边的心思人手至少是在明面上的，上头还有圣上和太子殿下坐镇，不至于有什么大乱子。但北地那边不一样.......沈欢经营了这么多年，又是个极其小心谨慎的人，若是旁人去，真不一定能起到作用。”孟妩迎上太子妃的目光，这些话是她一早就在脑海里考量过的，裴晏说要去北地的时候，她没有半点儿吃惊，因为她一早就想通了这些。

裴晏不会眼睁睁看着沈欢这么大一个威胁在北地继续壮大的。

“我就是个内宅女子，我说的这些，娘娘和殿下恐怕都已经了然了。可我还是得说。”孟妩抬眸，话里有话地道，“欲之选择去北地，不仅仅是因为沈欢。”

他是为了东宫，为了大周......也许也有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原因吧，可孟妩觉得，这样才是裴欲之。

太子妃也明白她的意思，双眸里透出几分水光，低低地叹了一声，“我知道了，这事儿，我回去会告诉太子的。你也说了这是你和欲之两个人商量的，你们既然做了决定，想来也做好了准备，这些我都会告诉太子。”

“多谢娘娘体谅。”孟妩起身，恭恭敬敬给她见了礼。

东宫对裴晏自然是极相信的，可圣上不一样，圣上在那个位置上坐着，就注定了他想事情不能只看一个方面。裴晏去北地，东宫也许会顾虑裴晏自身的安危，可圣上那边，保不齐会担心裴晏会不会和沈欢有联系。

当皇帝的，哪有不疑心的？何况，当初刺杀事件的时候，皇帝也怀疑过裴晏。太子不想让裴晏去这一趟，更多的也是怕裴晏得罪了皇上吧。

可这事儿，就好像已经生根发芽了的一株藤蔓，已经缠上了人的心头。不去北地也不可能打消皇帝心底的那点疑心，说不准这么拖着，还会被有心人利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把这株藤蔓连根拔起。

所以裴晏才选择去北地，他要亲手拔起这根戳在皇帝心尖上的刺。孟妩能理解裴晏的想法，她和他如今是夫妻，她理所当然地为他考虑，这是应该的。

“不用提这个谢字，是我和太子该说一句辛苦你们了。”太子妃招手叫孟妩过来，抬手轻轻摁在她的手上，语气温软的说道。

如今这京城内外，到处都是看不见血的厮杀。不止是宫里头，那朱红色的宫墙外，也都是杀戮不断。

要是真让沈欢得了手，皇家的血恐怕能把护城河都染成红色.......

所以，让裴晏去北地，或许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太子妃心头思绪微乱，但想法却已经逐渐在向孟妩靠拢。

孟妩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太子妃是信了自己的说辞了。

太子妃歇够了，话也说的差不多，便拉着孟妩出了大相国寺，两个人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下晌过后，太子和裴晏回了城内，两个人先去皇帝跟前回禀了事情，这才分开各自回去。

裴宅上院，孟妩正抱着平安站在屏风一侧，指挥着百结几个把厚实的衣裳都先装进箱笼里。丫头们无声地进进出出，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见裴晏进来，便都屈膝见礼。孟妩没回头瞧他，只笑着道，“你过来瞧瞧，这件狐裘要不要收起来？”

裴晏应了一句，抬脚走过去在她身侧站定，又看了眼云霓拎在手上的那件白色狐裘，眼底尽是了然的笑，“放着吧，这个厚度去了北地也不够用。”

“我也这么想的，但这个花色好看。”孟妩若有其事地点着头，又点了边上几件披风告诉百结不用收进去。

裴晏把平安从她怀里接过去，回身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含笑瞧着孟妩指点丫头们收拾东西。

孟妩看着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跟着坐到裴晏身边，接了云裳递过来的茶水喝了几口，又打发了丫头们下去，这才开口道，“娘娘那边我都已经说清楚了。娘娘说，她会把这件事儿告诉太子殿下。”

“所以你现在就开始收拾东西了？”裴晏笑得灿烂极了。

孟妩横了他一眼，“可不得收拾了，北地那边的宅邸，也得赶紧叫人去收拾出来，不然等你调令下来了，要想修缮之类的都来不及了。”

“一会儿让归一给那边送个信儿就是。”裴晏摆摆手，正颜道，“今日我和殿下出城，圣上那边点了杨崇跟着。”

孟妩的眉头紧蹙，这个杨崇，就是杨阁老家的小孙子，和赵九娘定亲的那个。

“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裴晏挠着平安的下巴，眼底有些冷意，“圣上的意思.......圣上不想让东宫一支独大。从前瑞王一脉得势的时候，圣上便抬举阿爹，好让两边打擂台。如今东宫势大，圣上自然也要抬举一支瑞王的人手，才不至于打破这份平衡。”

还有一句话裴晏没说出口。圣上的疑心病一日比一日重，尤其是发现沈欢还活着以后，崔安说，圣上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精神也比从前差了许多。

裴晏觑了孟妩一眼，才接着道，“圣上不想让朝中势力一边倒。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一来，我要去北地的事儿，基本上也就成了。”

裴晏留在京城，对东宫一脉来说无异于是巨大的势力加成。

如今他自请前往北地赴任，皇帝恐怕也已经动摇了。

“嗯。但这样一来，圣上会越发防备着你。”孟妩边想便道，“你去了北地，是暂时削弱了些东宫的势力，能让京城这边保持平衡。但北地那边他恐怕也放心不下，咱们这一趟去赴任，恐怕身边少不了圣上的人跟着。”

“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你我身边的人都要严加约束着才是。”裴晏轻轻颔首说道。

孟妩明白他的意思，顺势点了点头。还有，去北地赴任这些丫头婆子肯定不能都带去，她也得给他们安排好差事才是。

第298章 庙会

隔天孟妩召了金嬷嬷等人过来，给他们说了说自己的打算，让他们下去各自理一份手底下管着的人的名册，她这边要再重新分配一下各人的差使。

金嬷嬷等人领了吩咐，服身下去办事儿。

孟妩便转道去了花厅那边看庄子上送过来的账册。

青墨脚步欢快地从外头进来，探身看了看太师椅上的孟妩，语气轻快地道，“四奶奶，裴府那边的管家来了，金嬷嬷接待的。说是今年庙会裴老夫人身子不好，裴家不打算办了，只给各家送了一份点心聊表心意。”

京城里的庙会年年都热闹非凡，基本上上层圈子里的各家都要搭棚子搞上一场热闹。要是办的好了，皇帝和太后也都有赏赐，算是新春开年的头一份鸿运，各家也都乐得争一争。裴家从前也是年年参与的，今年却不一样了，他们内部里乱成一团，裴老夫人恐怕也没心情管外头的事儿，只好托病推了今年的庙会热闹。

孟妩心下一片了然，也更放松了些。这么看来，裴家分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她招手叫了青墨过去，“你去一趟臻品轩，让牡丹那边费心再想想法子，最好能让二房三房再闹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