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把人惹急了，一出手就把裴家明面上的那层平静都给打破了。哎！要他说，裴老夫人这也是闲得慌。好好当她的老夫人，万事不管，裴四爷也不可能拿她如何不是？非得插手这些事儿，现在好了，一把年纪还要被气。

不过这话崔安只能想想，他可不敢说。圣上这些年的态度也是越发不明了，他都不敢妄测圣意。

皇帝嗯了一声，也听不出来是什么个意思。他停了好了一会儿，才吩咐崔安，“你去一趟裴府，找老夫人说一声，那个家乱成这样，也没必要强求着小辈们住在一块儿了。否则外头都是等着看热闹的，这叫欲之怎么做？”

虽说裴晏和家里头不亲近，但他总归顶了一个裴姓，裴家闹得太难看了，也会牵连到裴晏。

“是。”崔安自然是恭敬地应下来。圣上果然还是对裴四爷心怀愧疚的。

崔安往裴家去了一趟，京城各家就都收到了消息。一时间各人心底都有了旁的想法，圣上让崔安去裴家走了一趟，说是去训斥人的，寻常人家内宅闹事儿，也没见皇帝管过......裴家如今能在皇帝身边说上话的人，可不就剩一个裴晏了。

所以说到底，皇帝这是看在裴晏的面子上，才多管了这一遭。

光从这点来看，也能明白皇帝心底裴晏有多要紧了。

于是赶在新年之前，各家送到西直门裴宅的礼品比起往年又更重了几分。

孟妩原先备下的那些东西就有些不够看了，好在金嬷嬷是操办过大事儿的，在孟妩身边帮衬调度着，又有百结几个四下帮忙，这年礼的事儿顺顺当当解决了。

如今这裴宅上下，除了一个夏嬷嬷，便都是孟妩和裴晏的自己人。府邸里上下齐心，人人都勤勤恳恳地为了这府邸头一个新年而尽心办事儿，再有金嬷嬷统一调度指点，裴晏和孟妩在一处过的头一个新年倒是顺当无比。

照理过了除夕，各家就该祭祖了。

往年孟家两个房头都是聚在一起吃顿饭，再前往不远处的家庙祭祖。今年孟妩和裴晏成了亲，孟家那边的祭祖她自然是去不了的，裴家这头，压根也没人跟他们提过这事儿，就算是提了，裴晏也不会去的。因此孟妩干脆趁着这日得闲，也没人打扰，叫人在听雪阁里摆了东西，让青卓几个搞了一整头的羊来，她和裴晏领着百结青卓几个凑在一块儿烤羊肉吃。

裴宅里的主子就孟妩和裴晏两个，裴晏对内宅这边是万事不管，家里的大权都交给孟妩来掌，孟妩呢又是个最好说话不过的，满府里谁都知道只要按规矩办事儿，她这边就不会有什么麻烦找上你。因此府邸里的下人们对这两个主子都格外亲近，听说孟妩裴晏他们在听雪阁那边烤羊肉，大家便都挨个过去拜了年，孟妩和裴晏也大方，每人都赏了二两银子的过年封红。

这裴宅里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是一副喜上眉梢的姿态。除了夏嬷嬷。

裴家的事儿在京城里都传遍了，连厨房烧火的婆子都听了一嘴，如今正被人当个笑话私下里往外传着。夏嬷嬷自然也听到了。

她这心里头顿时慌得不行。

家里头有老夫人坐镇，怎么二奶奶和三奶奶还闹成了这样子？大过年的，闹得这样难堪......裴家会怎么处理？

她也许久没接到老夫人那边递过来的消息了。难不成，老夫人当真想叫她一直留在四房伺候？夏嬷嬷也不是不想留在四房，四爷四奶奶，都是顶好的人，对下边的人也格外好，逢年过节的赏赐不提，往日里做差使做的好了，随手就是一把大钱赏下来，就连夏嬷嬷也不得不点头说一句好。

可问题，她是老夫人那边送过来的，四爷四奶奶明显不信任她啊！如今裴家上下都一起过，自己还能仗着老夫人的名号赖在四房......可二房三房这么一闹，若是把这个家给闹散了，自己该怎么办？那位四奶奶瞧着天仙似的人物，可要论起心肠来，那位可一点儿也不比四爷软！她要是发了狠，真把自己赶出去，自己要怎么办？

夏嬷嬷越想越慌，翻箱倒柜找了一只压箱底的金钗，提脚就去找金嬷嬷说话去了。她得给自己找个留下来的机会才是！

第293章 忙碌

夏嬷嬷的那点小动作没瞒过孟妩的眼睛，她交代金嬷嬷先吊着她些，也不用一时间把她心底的那点希望都打破。至于孟妩自己，她可有的忙了。

先是大朝会，这是内外命妇都得去的。虽不用像朝臣一般在前殿站上大半日，但按规矩给太后皇后朝觐恭贺也是少不了的。从宫里头出来，孟妩也是片刻不得歇，回府换了一身衣裳，就立马出门和明大奶奶曲夫人等人汇合，去给宁国大长公主那边请安拜年，然后又被拉着说了几句话，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接近傍晚，这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初二一大早，裴晏和孟妩回了一趟裴家，在裴家上下难堪的脸色中匆匆给裴老夫人拜了年，又给几个小辈的发了封红，便提脚走了，也没留下用饭。下晌太子和太子妃要代表皇家去皇觉寺进香，点了裴晏和孟妩陪着一道去。一趟来回跑下来，累的孟妩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后头又是宫里头的各种安排，裴晏虽不是皇室中人，但圣上和太子都亲近他，连宫宴都要把裴晏的位置给安排上，孟妩自然而然也得跟着去，宫里头过年规矩多事儿也多，各种节目也不少，这一顿忙就没有停歇的时候，孟妩跟着裴晏连轴转了四五日，才算是把这些过年的流程给走完了。

接着都是皇家自己的事儿，偶尔太子也会点裴晏过去帮忙，但女眷这边也不用一直跟着去了。孟妩终于得了清闲，回府好好补了一觉，把满身的疲累都赶走了，这才想起来夏嬷嬷的事儿。

她召了金嬷嬷过来问话。

金嬷嬷奉上了夏嬷嬷给的那支金钗，再把那日夏嬷嬷找自己说的那些话都给重复了一遍，末了又道，“老奴瞧着，她像是怕了。”

肯定得怕。孟妩态度不明，裴家那边又闹着要分家，夏嬷嬷若是从四房出去了，老夫人那边还会要她？至于其他几房，若是裴家没闹出这些事儿来，她还能仗着老夫人的面子，随便进个房头去做个管事嬷嬷，可如今裴家那边闹得难堪，恐怕谁都不会给裴老夫人这个脸。

夏嬷嬷年纪大了，像她这样自小就在府邸中伺候主子的，做不了粗活重活，也受不得委屈，这一把年纪若是被赶出去了，可不就是没个去处了？

“我记得她两个儿子都在庄子上当差？”孟妩想了想刚进府的时候拿到的那本册子，那上头都是裴家下人的安置，老夫人身边的几个人她都有意留意了一下。

“是，她那两个儿子一个管着老夫人的嫁妆庄子，另一个则管着裴家的一处庄子，老奴找人问过了，这两处地方，都不怎么有油水。”金嬷嬷一番话答得又快又利索。

“要说起来，也不是老夫人对她不好。春夏秋冬这四个，是裴老夫人自己的陪嫁丫头，其他三个的儿女乃至孙辈都是在府邸里当差的。夏嬷嬷，五年前她大儿子在赌坊出了事儿，被人断了一条腿，小儿子也不省心，被人骗了大半的家产不说，还偷了三房的东西。老夫人发了脾气，这才把人从府上赶走，但也没狠得下心，还是留在了庄子上当差。不仅如此，老夫人还把她一个小孙女也拉进府里去了。”金嬷嬷说着，眼睛里渗出丝丝的不屑。

这不屑是对夏嬷嬷一家子的，也是对裴老夫人的。

一个当家的老夫人，竟有这么多不该有的妇人之仁。这夏嬷嬷的两个儿子，就是两个不定时的祸害。要是不一次处理了，以后会有什么大麻烦，谁又说得准？

裴老夫人居然就这么把人给放过了，可见是老糊涂了。难怪现在裴家内宅乱成一团麻。

孟妩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轻轻在茶几上敲了敲，“安排一下，让夏嬷嬷那两个儿子知道他们娘快被赶出去了，挑着人闹一闹，最好，是在裴家门前闹。”

金嬷嬷怔了怔，很快就反应过来，忙屈膝应了是字。

夏嬷嬷那两个儿子别说赡养老娘了，听那意思，恐怕还得从夏嬷嬷这边顺点儿银钱去。夏嬷嬷一旦被赶出去，他们是不会管夏嬷嬷的死活，可这不就相当于他们每年会少一笔银子吗？这种人闹起来，可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的。

她就是要让他们去闹，闹得裴家那边不得安宁，闹得那三个房头都再难保持平静，闹得裴老夫人没法儿再维持那假惺惺的家和万事兴景象.......裴晏前几日便已经和皇帝提了想去北地赴任的事儿，虽说皇帝那边还没表态，可他们还是得早做准备。

裴家这边分家是必须的，而且还得尽快。

孟妩抻了抻胳膊，“夏嬷嬷那边，先别叫她听外头的消息了，找几个小活儿给她忙着。”

她得杜绝一切有可能破坏自己计划的源头。

金嬷嬷了然应是，听她没有旁的吩咐了，这才告退出去安排手上的事情。

孟妩一个人在厅里坐了会儿，脑子里把这几日的事情都理了理。她现在手上最要紧的事儿，一是推着裴家把家给分了，好断绝日后这些人背后捅裴晏刀子的机会；二是那个徐大奶奶南歆，她知道南歆有可能是和自己一样的，这个人她不得不重视。至于清河那边，她只是帮太子妃出面而已，剩下的事情，孟妩相信太子妃肯定能处理妥当。

裴家分家的事儿她已经着手推动了，还剩个南歆那边.......她得仔细想想，上辈子有没有什么地方，是自己遗漏的、能被人用来做筏子的。

这一想，就叫她想到了日头西斜，直到裴晏顶了一身风雪回来，和她说了太后这几日总是头疼得厉害，太子妃明儿要去大相国寺给太后求个平安符，叫她一道跟着去，她才忽的想起一个事儿来。

“太后娘娘是不是常喝慈宁宫小厨房单独熬的安神汤？”孟妩把他的披风递给百结，便拉着裴晏一路进到了上房，面色严肃的问了这句话。

裴晏低头看着她，脸上的笑意顿了顿，“这事儿我不清楚......不过各宫都有各宫的小厨房，安神汤这种东西，一般也都是各宫熬的。你想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