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也是。张天师对裴晏的话倒是没怀疑，但担忧却半点儿没减，“这是你说的，我信了，旁人可不见得会信。这一次闹下来，最得利的不就是东宫和你？”张天师摇头道，“又有得一阵闹挺了。”

裴晏转着折扇，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反正都是对手，迟早要对上，我也不差这一口锅了。只是，他们实在是运气太差太差。”

不然怎么会去个花楼都给自己送了这么好的事儿来呢？

张天师哼了哼，手上拂尘从这边甩到那边，又提醒他，“你们之间斗来斗去不要紧。那些无辜的人命，可别牵扯进来，否则是加重你自己的罪孽了。”

“这个您放心。我安排了人，等事情一了结，便把她送出京城去，银子和新的身份也都准备好了。”裴晏略提了一嘴，还是不大想让张天师牵扯进来，便干脆转头和他说起来圣上那边的意思。

崔安从昨儿就往裴晏这边来了好几趟了，他是来替皇帝传话的，皇帝想叫张天师进宫去叙叙旧。

裴晏觑着张天师的脸色慢悠悠说道，“今儿是故意落了两步，想来是给你我师徒一个说话的时间呢，一会子崔安就该过来请您了。您去不去？”

张天师眉毛抬得老高，拂尘又甩了一遍，“我不参合这些世俗里的事情。难道他这个慈父做到头了？现在想改主意了？想跟我修道了？”

裴晏没忍住笑出声来，“那还真没有，圣上就是想和您聊两句吧。他近来身体也不大好了。”

“那都是自己造出来的。”张天师极不客气地堵了一句。

裴晏没再劝，只陪着他聊天喝茶，没多会儿，崔安那边果然就过来了。

张天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方才一口回绝得挺快，如今听崔安说了两句皇帝身子不好的话，他老人家也就没忍住，骂骂咧咧地跟着崔安进宫去了。

等孟妩和仝夫人赶到前面花厅来，崔安早已经带着人走远了。

裴晏笑着说了个大概的经过，又道，“崔安怕师傅反悔，跑的挺快。”

孟妩想象了一下张天师和崔安之间打太极的模样，还真有点儿好笑。

仝夫人叹了口气，“罢了，我就知道这趟来，他定是要去见见圣上的。你们不必管他，也不用管我，才新婚呢，趁着欲之有假，你们要好好相处才是。家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凡是有不顺心的，也不必太挂念着，只当他们是一群臭虫，看过了就罢了。”

仝夫人一面说，一面把他们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拍了拍，眼底满是慈爱的笑意，“你们小两口能好好的，我和老头子也能放心些。”

裴晏自然而然地把手翻过来，和孟妩十指相扣在一处，对仝夫人说道，“师娘只管放心，我肯定对簇簇好。”

孟妩也跟着接了一句，“夫人放心便是。”

仝夫人瞧瞧这金童玉女般的两人站在一块儿，心窝子也暖烘烘的，留他们两个说了会话，便打发他们回去，“我住四方胡同这边，有人照应着，你们也不必担忧。”

裴晏和孟妩便都顺了她的意思，行礼以后，便带着张天师和仝夫人给的见面礼折回了裴家。

接着又是各自洗漱换衣裳，等孟妩沐浴完出来，屋子里伺候的人已经被裴晏打发走了，他自觉地接过孟妩手中的巾帕替她绞着头发。

有人伺候，孟妩便也乐的享受，舒舒服服躺在他怀里由着他摆弄。裴晏给她绞了两次头发，手法一次比一次娴熟，孟妩舒服的半眯着眼睛，嘴上却也没闲着，问了问瑞王那边的事儿。

裴晏做事儿是没瞒着她的，孟妩也知道他借昭昭算计了陆深又摆了瑞王一道的事。

“他们定然猜到你身上了。”孟妩眯着眼睛说了一句。

就算瑞王不把苗头往裴晏身上带，陆深也会主动去引导的。

“那就让他们猜好了。左右他们现在也拿我没法子。”裴晏压根没想瞒着谁，他这也不能算是算计，不过是把贤妃和赵老夫人的打算抛漏出去了而已。

“那也是，他们如今忙着撇清花楼的事儿呢。”孟妩半坐起身来，从他手上接过巾帕搁在一边，又抓了把象牙梳塞在裴晏手上，裴晏失笑，但还是乖乖替她通头发。

“瑞王要撇清关系，便只有一个法子最立竿见影。把这事儿统统推到赵池头上，反正赵池常往那些地方跑。瑞王虽说不可能完全脱身，但好歹也算是有了个借口......至于旁人信不信，不要紧，只要圣上相信，还有他自己相信，也就够了。”孟妩一面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通瑞王和陆深的做法，一面和裴晏说着自己的猜想。

“簇簇真聪明！”裴晏真心实意地夸了她一句，说着又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

孟妩已经习惯了裴晏的动作，连耳根子也不红了，只瞥了他一眼，说道，“所以你一开始就猜到了他们会这么做？你设计这么多，是想叫护国公府和瑞王起嫌隙？”

第257章 变数已生

裴晏一边给她梳着头发，一边说道，“也不仅仅如此，陆深许久没回来了吧？得叫他知道知道，瑞王身边可不止他一个。”

如今瑞王身边笼络的人脉可不算少了。不提从前那些人，最近两年他光通过联姻，就把徐家长房和南疆荀家给拉拢到了自己身边去，且不论这用女人来达成的关系是不是当真牢不可破，至少如今从明面上来看，瑞王和太子可以算得上旗鼓相当了。

这样一来，靠着皇后起家的彭城伯府一脉，在瑞王面前的优势便会逐渐减弱。这对陆深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兆头。

孟妩凝眸想了想，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你想叫徐阁老和陆深互相对对方起戒心？”

裴晏顺着她的话音颔首，笑着道，“内里不能凝聚，又如何统一对外？”

他这是打算让瑞王一脉的人自己去争去抢。

瑞王那边内部里乱起来，东宫这边就能得几分清闲，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再像这次一样捞点儿好处。这法子委实不错。

“这话也是。但护国公府那边，会这么轻易对瑞王起嫌隙吗？”孟妩问了一句，裴晏布置这么多东西，最要紧的就是离间护国公府和瑞王，其他的，都只能算是第二层面的考量。

“护国公也许不会，但护国公府，可不止护国公一人。”裴晏握着一把她如瀑的青丝，拿象牙梳轻轻给她通着发尾，“赵十四娘的事儿可还悬在头上呢。”

“十四娘......”孟妩想想那个年纪小小就被送出去冲喜的女孩子，心底一阵酸涩。瑞王凭着联姻拉拢来了自己所需要的力量，可到头来，苦的还是女孩子！“十四娘的父母还挺疼她的。可冲喜的事儿，他们没法子改变。”

护国公府从赵老夫人和护国公往下，一应地对瑞王有求必应。何况，只是嫁出去一个女孩子而已，在他们眼底，这和登大位相比，确实算不得什么。

想到这里，孟妩又念起来昭昭姑娘。“昭昭那边你可安排妥当了？不管怎么说，皇家的事情牵连到她头上去都不对。”

“放心，牡丹那边随时盯着。她如今在陆深的手底下，正安全呢。最近是多事之秋，陆深那边不会轻易动手。”裴晏顿了顿，对陆深的人品还是不大信任，又补了一句，“就算他反悔要动手，牡丹也不会叫他得逞的。”

孟妩对裴晏的话自来是深信不疑，闻言便也放心许多，叹了口气，说道，“终究是条人命，咱们的事儿办完了，也得给她找条活路。”

贤妃那般动辄要用私刑打杀人的做法，孟妩实在不敢苟同。起初她也想过裴晏会不会利用昭昭的命去布这个局，可这个想法也只是出现了一瞬间而已，很快就被孟妩给甩开了。

她相jojo信裴晏不是那样的人。

裴晏听出来她话中情绪的低落，也不再提这码事，“不管这个，明儿师傅估计还得在宫里，我带你和师娘去汤岗子那边的庄子玩儿。”

孟妩垂眸揪着他的衣袖，胡乱点头答应下来，这时候她心里头可半点儿没有出去玩的高兴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