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妩听他说的自信,神情和语气不由都跟着轻缓下来,“那也得小心着些。”

“放心,我有数呢。徐家若是当真决定把未来压在徐言蹊身上,那他们的气运才是真的到头了。”裴晏一面说一面伸手替孟妩挥开前头挡路的树枝。

孟妩走在他身前半步,颇有些心神飞扬,回眸瞧着裴晏道,“嗯,你说的不错!”

她就觉得,裴晏说的十分有道理!

两个人又把剩下的半边园子逛了一通,孟妩才陪裴晏到了院门口,目送他上马车离开。

......

大理寺

裴晏一回来,还没把手上的文书看熟,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文远道文先生来了。

那人也不等有人请,自顾自大摇大摆走进来,手上晃着一把大蒲扇,没骨头一般躺在圈椅上,懒洋洋朝着裴晏道,“来你这儿避避风头。”

文远道这几日辞了三思堂的事儿,又给皇帝说了自己打算出去远游,皇帝那边想劝他留下,不仅自己劝,还派了好几个翰林学士轮番上阵去劝,把个文远道弄得烦不胜烦,所以这几日他都是到处躲人。

裴晏见他来了也并不惊讶,只微微挑了挑眉,笑道,“今儿个劝你的又是谁?把你烦得跑大理寺来了。”

文远道嗨了一声,抬起蒲扇来摆了摆,两撇胡子跟着上下飞扬,“还能是谁?左相那个老顽固,我遇上他我就烦。”

裴晏一面看着手上的文书,一面漫不经心地笑话他,“左相也就是话多了些。”

“嗯,话多,那可不是一般的话多!从我祖宗开始说起来,一直数落到我那压根没踪影的孙子!”文远道有个儿子,那就是个半点儿都不受礼教规矩约束的,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舅舅四处游历,一年到头不见得能给文远道来一封信,至于孙子,那就只能是想想了。

左相最重规矩,他就见不得文远道儿子那样的。

裴晏想到这茬,也没能忍住笑,“那确实只能听着了。”

人家是圣上派来的,除了听着,还能怎么着?

文远道烦躁无比地扇着蒲扇,胡子再度一翘一翘的跳跃着,“反正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是要走的。我在这京城已经蹉跎够久了。太子如今也大了,你也大了,还有什么事儿能用得上我这个老骨头的?”

“也许圣上想叫您教导太孙殿下呢?”裴晏慢悠悠说道。

文远道呵呵一声,“那小子比太子鬼机灵,比你正气,哪里需要我来教导?至于君臣之道这些东西,你那未来岳父可比我懂得多。这京城,我早该离开了。我要是早点儿不走,也不至于被徐长理塞进来一个笨蛋徒弟!”

他越说越气,哎呦呦地捂着心口直叹道。

第214章 徐家的选择

裴晏但笑不语,握着几张纸没吭声。

文远道就是个老泥鳅,他特意跑自己跟前说这么一番话,总不能是为了让自己听他发牢骚的。

徐长理儿子那门亲事一定,在朝堂之上也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圣上虽然未曾明言什么,可这几日里却也很少单独召见徐阁老了。仅仅是这一点,也已经够让徐家风雨飘摇一阵了。

连带着身为徐言蹊师傅的文远道,恐怕也嗅到了不好的气息。这人一向是万事不沾身的主儿,猛地被徐言蹊拖进了屎坑里,现在恐怕急的要跳脚了。他着急忙慌要离京,大约也是因着这个缘故。

裴晏倒是不急,左右也不是他的事儿,他乐得清闲看戏。

这头文远道一边哼哼唧唧,一边拿眼睛斜了裴晏好几眼。瞧这小子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这心里头的邪火就蹭蹭蹭往上冒。

想当初裴家那事儿闹起来的时候,自己可没少帮这小子说话呢!

他心里头不舒坦,也不装了,干脆抬手啪啪连拍了好几下桌案,两眉头紧紧皱在一处,瞪着裴晏道,“我给你说了这么多,你难道就没点儿表示?”

这小子在自己跟前装傻充愣个什么玩意儿呢!

裴晏笑容温和,看起来亲切极了,拉长了声音道,“嗯~文先生想让我怎么表示?”

文远道眼睛再度瞪圆了两分,抬眼往四周扫了一圈,见这屋子里先前伺候的那些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撤了出去,心头的那点不满才淡了两分,咳嗽了一声,对裴晏说道,“你去圣上那边替我说说好话呗?我也没有什么追求,留在京城里,也就是挂个闲职,再说了,现在明兆老头儿回来了,那三思堂也轮不到我去管......”

他不过是一时心软在京城里多呆了这几年,又一时心软收了徐家那愣头青做徒弟,现在可好,徒弟没考好不说,自己还白白沾染了一身腥!他要是再在这京城里呆下去,这条小命估计就得不保了。

可圣上那边不放他走,说是舍不得老臣。但文远道心底清楚,圣上不是舍不得他......圣上是放心不下他,圣上对十四年前那一遭乱事,始终是心有隔阂。他需得把那些牵扯其中的人都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牢牢得看住了,心里头才能安心些。

想到这个,文远道就忍不住直叹气。当初他也是心软,才接了那人的来信......他什么都没做,就因为接了那一封信,就遭了圣上这么多年的疑心。连带着也磋磨掉了他和圣上一起长大的情分。

可他也不能怪圣上,那是为君者,那是上位者,他多疑,那是应该的。

文远道谁都不怪,只怪自己心软。

他已经因为心软犯错而被困在京城这么多年了,如今可不能再因为心软,而丢了身家性命。

文远道心底清楚这点,所以他才坚定的要辞官离京。

圣上那边完全不听他的......他只有把主意打到了裴晏身上来。

“你说的话,圣上肯定能听进去些。”文远道干笑了一声,搓着手往裴晏那边靠了靠身子,语气不自觉就缓和下来,“你就当帮我个忙,替我去圣上跟前说两句好话,我这趟举家离开京城,就去避世,往后什么龙争虎斗的,我都不参与了。”

文远道真是被从前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给搞怕了,如今眼看着太子和瑞王为了那个位子又要闹起来,他可不想再被人拉近泥潭里,到时候糊了一身屎,怎么都洗不干净。

裴晏明白他的意思,又念着从前文远道也是帮过自己,到底没把话说绝了,只道,“我去求情,圣上恐怕更不乐意。要我说,你不如直接病两日,反正你那好徒弟离京也没告诉你,一时间把你这个做师傅的气病了,也正常。”

他要是病了,还是因为徐言蹊那门亲事被气病了的,圣上那边也就不好再强留他了。

文远道嘿了一声,“还是你们这年轻人的脑子好使!”

说着,人已经窜起来,提脚往外头走去,一边还回头对裴晏道,“行了,不用送了!”

裴晏瞧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下。

“青卓,”等人走远了,裴晏才喊了一声。

“主子!”青卓又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顶着一张笑嘻嘻的俊脸瞧着裴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