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被一个老嬷嬷搀着，老态龙钟地走出来，一只手握着佛珠不停地转动着，浑浊的双眼把裴大爷几人的丑态看在眼底。

哎。

裴家，所有的灵气，都长在了老三一房上。

老三和老三媳妇去了以后，裴家就一落千丈。

小四倒是个成事儿的，可，他恨极了裴家。

裴老夫人一颗心都痛起来。

她能有什么办法？老三是她儿子，可老大和老二也是她的儿子！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了，不能再失去另外两个儿子。远远地打发了他们回老家去守着祖宅，已经是裴老夫人对沈家，对太子，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可这些明显还不够。

至少，裴晏那孩子觉得不够。

裴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所有的情绪和水光都被浑浊盖下去，她停下了手中转着的佛珠，开口道，“既是圣上赐婚，那就是头一件的大喜事。你们不去为你们堂弟恭贺，不去帮着张罗他的婚事，倒是哭丧着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和小四不和？”

“祖母，不是！”裴二爷急的咬了一下舌头，嘶了一声，没能接着往下说。

裴三爷眨着一双桃花眼，窜到裴老夫人跟前求她，“祖母，也不是我们不想帮忙，祖母也知道，老四见不得我们几个。前儿他请墨七在荟萃楼吃酒，我遇上了，我去打了声招呼，就一声招呼，老四，他直接甩脸子起身走了。搞得我和墨七几个都尴尬不已！”

这最后一句是裴三爷胡诌的，毕竟墨七那个二愣子，他压根没觉察出来裴家这些糟心事儿！

他只是为了叫裴老夫人知道知道裴晏在外头对他们态度有多恶劣。

裴大爷忙不迭点头接话，“上次，我在城外查庄子收成，也遇上老四了。我特意去给他打招呼，他连马车都没停！”

裴大爷越说越气，直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裴二爷捂着嘴巴说不上话来，只能跟着连连点头。

裴老夫人看看他们三个人，只觉得浑身无力袭来。

老四太聪明了，聪明的过了头。裴家，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他如今又要娶孟家的女儿，这对裴家来说，无异于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裴老夫人吐出一口浊气来，“行了。他自来如此，你们又何苦去他面前晃悠，没得叫他再羞辱你们一番。”

裴家三位爷被说的面红耳赤，他们还能是为什么？要是裴晏愿意给他们点好脸色，手指头缝里露点儿东西出来，这都够他们嚼用的了！

裴老夫人一眼看穿了他们心底所想，唉唉叹了口气，“你们怎么不想想，这婚事，若不是小四自己点了头，圣上那边怎么会赐婚？”

沈家的事儿，圣上一直觉得愧对裴晏和太子。要不是裴晏自己去求了旨，恐怕这份赐婚圣旨也下不来。

裴老夫人深知小孙子的性子，他在龙虎山学了太多本事，已经变得不像个人了。从前裴老夫人是怕裴晏的，可这赐婚的圣旨一下来，裴老夫人竟然有了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动了心，那就有了破绽。有了破绽，对裴家来说，才是最好的。小四很聪明，可那孟家小姐，却不一定了。”裴老夫人淡淡解释完，又道，“收起你们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这是圣上赐婚，是对裴家莫大的恩赐！叫你们媳妇儿都仔细些，能帮忙的地方，都赶紧去帮忙，还有，把紫霄阁收拾出来，那是小四他爹从前的院子，就算他不肯回来，这院子，也要给他留着。”

第176章 要改口才是

裴家那边正为了裴晏的亲事忙得一团乱，这消息也传到了太子耳朵里。

他叹了口气，对崔新道，“欲之对裴家向来看不上。可娶亲的事情，绕不开裴家那头。到时候孟妩要入裴家宗祠，也得和裴家那头联络。这事儿欲之肯定不会做，就算做，也是强势的很，难免又给人落下口舌。你亲自去一趟裴老夫人那边，说几句好听的，告诉她欲之的亲事，请她多多照看着些。”

太子和太子妃倒是很想为裴晏的亲事操劳。可这到底不合规矩。他们俩只能多赏赐些东西下去，又使人帮些忙，别的事儿，倒是不好插手了。

好在裴老夫人还算是个脑袋清醒的人，何况，她是欲之的亲祖母，这些年来裴老夫人几乎天天锁在院子的小佛堂里闭门不出，也算是对裴晏的一种愧疚了。裴晏的亲事交给她老人家盯着，大体上不会有什么大差错的。

太子交代完崔新，又使人去传了裴晏过来，一见他那满面春风带笑的模样，心底的那点烦忧也就消散了，抬手锤了下裴晏的左肩，笑道，“圣旨替你求来了，如今满京城都知道孟妩和你被赐婚做一对儿了，再没人敢上门提亲去，你如今可满意了？”

裴晏顺势给太子作揖，语调里是寻常不曾有的笑，“多谢圣上和殿下成全~”

“行了！下次可不许直冲冲在文渊阁门口堵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把徐阁老给揍一顿呢。”太子难掩笑意，指了指一侧的位置叫裴晏坐下来，小太监上了茶，两个人便顺势说起了裴晏婚事的问题。

“裴家那边，你不用担心，我让裴老夫人多看顾着。”太子知道裴晏对裴家有多不喜，只提了一句就立马转了话，“再有一个，太子妃还没好好看看孟妩，想着找个机会，传她到东宫来见见。太子妃给她备了些礼，也算是一点心意。只是怕突然传召会吓到她，你这边先过去传个话。”

裴晏自然是万事都好，先答应了一声，又道，“不过她胆子小是真的，太子妃的赏赐别太重了，免得她又想太多。”

这操心的模样叫太子忍不住直叹，“从前我还担心你一头扎进龙虎山出不来了，如今看来，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裴晏抬眸瞧着太子，一脸郑重地道，“殿下，我说过很多次了，龙虎山一道是允许娶妻生子的。”

太子摆摆手，随意应和了一声，又道，“孟太师那边没教训你？”

提到这个，裴晏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不自然，“孟叔叔，是挺生气的。”

不过孟执书到底有良好的教养规矩束缚着，再怎么，也没和裴晏动手。只是摆了脸色给裴晏看。

裴晏又是送字画又是送孤本的，也没换来孟执书一分好眼色。一会儿他还得再去孟家找孟太师和孟家那两兄弟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呢。

瞧他这一脸无奈的模样，太子没能憋住笑，扇子在手上转了一圈，指着裴晏道，“当初你可说了的，一时间的麻烦换来一个媳妇儿，最是划算不过了。”

想想孟家那三个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男人，裴晏只觉得脑袋疼。

知道他还得赶着去孟家讨好老丈人，太子笑话了他两声，又叫崔新给他找了几样礼品包好了一起给孟家那几位送过去。

太子妃要见孟妩的事儿，裴晏当天就叫青墨给孟妩说了一声，所以太子妃身边的太监来传召的时候，孟妩倒是没什么慌乱的。

她很快换了孟二夫人那边给准备的衣裳首饰，恭敬地跟在那太监后头前往东宫。

因着东宫里也是不允许马车出入的，孟妩在门前下了马车，便得一路跟着太监宫女们走过去。那太监一路对孟妩都客气极了，轻声细语的和她说着东宫里的风景哪里好，哪处地方的什么珍贵树木是裴四爷特意着人送来的云云。那些话既不会坏了规矩，又能安抚孟妩心底的紧张。

她知道这都是太子妃授意的，心底便仿佛被温水滋润了一般。

等见到太子妃的时候，孟妩不觉就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天然的亲近，恭敬又妥帖地俯身见了礼，“臣女孟妩，见过太子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