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执书一见到裴晏，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闻言又拍了拍裴晏的肩头，“你这孩子就是心细！”

裴晏连道不敢，全程一副恭敬模样，晚辈架势依旧拿得足足的。

墨相和左相已经看过一遍，见怪不怪了。倒是常首辅，他这几日一直没往中书衙门来，今儿猛然一见那个裴四爷对孟执书这般尊重，心底重重一跳，脸色越发沉了下来。

孟执书是个死脑筋，正直又不屑用小手段，自己还算能对付他。但若是裴晏和他站在一处去，按那裴晏荤素不忌的性子，自己还真应付不来！

常首辅正在心里头琢磨裴晏怎么对孟执书这般敬重起来的时候，孟执书已经起身，要带着裴晏去查些以往的史料。

“晚上去赏云楼用膳？正好，也把你们那些道理，说给这孩子听听，他初初做官，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孟执书朝墨相和左相问道。

墨相和左相瞧他这一脸热情的模样，心底皆是一抽，裴晏还要他们来教？！

这厮都已经快成个妖精了！

但瞅着孟执书那一脸的真诚，墨相左相这拒绝的话倒是不好出口了。

裴晏立时上前接了孟执书的话说道，“叔叔说的不错，二位皆是朝中老臣，如是能抽空教导我一番，也是我的福分。”

这般恭敬的态度叫墨相和左相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个人赶紧找借口推辞，裴晏这种态度，莫名叫人觉得消受不起！

孟执书虽是心底可惜，但人都说了有事儿，他也不好勉强，只能说了下次再约，便带着裴晏提脚离开了茶水间，二人倒是合拍的很，全程都没问过常首辅的意思。

待是人走了出去，常首辅才扬了一分僵笑，去问一侧的墨相，“这裴晏什么时候和孟太师这般亲近了？我瞧着，倒是恭敬的很。一点儿也不像外界传的那样。”

墨相啄了口茶水，笑呵呵道，“谁知道呢？投了缘分吧！”

这老泥鳅！常首辅暗暗骂了墨相一句，心底却难免提起了一丝警惕。裴晏这人不简单，又能狠得下手去，看来入阁人选的事儿不能像之前想的一般从孟执书这边下手了，他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

彭城伯府要分家的事儿这几日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曹静姝从别人那儿得了信儿，便跑到明月楼来说给孟妩听。

“说是陆二夫人先闹起来的，本来，他们陆家其他人都没意见，就等着族老来了，一起做个公证，然后回去开祠堂，这家也就分了。可陆二夫人闹起来，说着陆深把公中的银子吞了，又把铺子田庄盘出去不知道做什么事儿去，如今想拿这么点银子来打发他们，她不依！”曹静姝声音柔柔的，可说起这些事儿来的时候，却格外精神，直说的眉飞色舞。

“是吗？那陆二夫人怎么闹得？”孟妩早从含峰那儿得了消息，知道这陆家分家的事情常首辅也出手了，便晓得陆家定是又有一番热闹可看了。但含峰那几句话的消息自然没有曹静姝这般说故事一样的讲话好玩儿，因此孟妩依旧听得津津有味，还叫人拿了一碟子五香豆和瓜子儿来，一边听曹静姝说话，一边吃着东西。

曹静姝两手合在一处拍了拍，“我正要说这个呢！那陆二夫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主意，陆家族老进城的时候，她跪在大街上，哭着喊着说陆深不让他们二房活了，又说自己儿子落得那样的下场，都是陆深在外头得罪了人，人家来蓄意报复！她一嗓子叫起来，倒是把街边儿的人都叫过去了，一堆人，跟看戏一样看着，听说，陆家族老们当时都没脸了！”

陆二夫人哭得伤心欲绝，说的言真意切，这种场面下，陆家族老们都不好去劝，但凡一个不好，就会被陆二夫人扣上一顶他们要和陆深合谋害死陆家二房的帽子。所以陆二夫人可劲儿的闹腾，也没人敢拦着。

“等陆深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这戏都已经唱完了！”曹静姝说的意犹未尽，摆摆手拒绝了百结给她倒的茶水，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孟妩说道，“孟姐姐，你说陆家还能分家吗？”

孟妩笑着道，“我说？能分。”

曹静姝呀了一声，“我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听她提起曹宣，孟妩下意识有些不想接话。

曹宣的心思，她心知肚明。可孟妩从头到尾对曹宣都没有那个意思！从前没有，今后，就更不会有了。她笑了笑，叫百结给自己续了杯茶。

曹静姝见她不肯接，心底顿时着急起来。孟姐姐如今不去三思堂了，这就是要开始相看人家了。可她哥哥从那次文会以后，再没和孟姐姐见过面了！

再这么下去，孟姐姐迟早要和旁人定亲的！曹静姝想想哥哥这几日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哥哥什么都好，只是这性子太绵软了，到现在，恐怕也没亲自和孟姐姐表明心意呢！

第153章 不能再拖

曹静姝在孟妩这里干坐了半天，也没能问出两句和自己哥哥有关的话来，心底着急得很，可眼看着天快黑了，她也不好在孟家多呆，只能忍着满腹心思起身告辞。

孟妩亲自送她出去，两个人迈出垂花门的时候，孟妩叫住了曹静姝。

“静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孟妩亭亭玉立的站在垂花门下，丫头们都远远地缀在后头。

曹静姝闻言先愣了愣，然后急急地摆手道，“孟姐姐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

“我知道，”孟妩柔声打断她，“可这感情的事情，往往都得从心。世子爷对我有那份心思，我感激不尽。可我心底没有世子爷，这事儿，我就不能当做不知道。一直拖下去，对你，对我，对世子爷，都不是好事情。”

曹静姝被她说的心底慌乱，又是摆手又是跺脚，孟妩便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静静地望向她，笑说道，“我知晓你是好意，我也理解你的好意。我从来都是拿你当亲妹妹看待，所以今儿才不得不把心底话告诉你。我不能嫁给世子爷。我们俩，不合适。”

最后一句话，孟妩说的一字一顿，语气清晰，说完，她自己心底仿佛松了口气下来。

亲事问题算是盘旋在她心头上的一个大包袱，先是宋祁那边紧跟着又是明琅的事儿，现在还有个曹宣！孟妩觉得自己颇有些头大。

前两个多少都是存了要利用自己和孟家的心思，所以孟妩收拾起他们来，半点儿犹豫都不曾有。可曹宣不一样。他太纯情了，纯情的让孟妩都不忍心说出难听的话来。

所以这事儿才一拖再拖。

可眼下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裴晏结亲，再拖着曹宣这边，对曹宣来说，何尝又不是一种伤害？

还不如一句话说清楚，让他断了这心思，后头慢慢也就好了。

曹静姝听了孟妩的话，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我明白，我明白。感情的事情强求不得，孟姐姐放心......从前是我不对，总想着，孟姐姐和哥哥说不定很合适，这么多次贸然在姐姐面前说我哥哥的事儿，是我的不对......今儿孟姐姐这么说了，我也就收了心思，姐姐放心，我回去会把姐姐的意思转告给哥哥的......”

孟妩随着她的话嗯了一声，抬手摸摸曹静姝的脑袋，“多谢你体谅我。”

她和曹宣，真不合适。

曹宣也好，靖安侯府也好，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只求一个安稳度日。

可她和曹宣不一样。

孟家和靖安侯府也不一样。

带着靖安侯府标识的马车缓缓驶出二门，孟妩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这才叹了口气，带着百结转身回了屋内。

曹静姝回了侯府，拎着裙子便先去了曹宣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