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进去的银子肯定是拿不回来了，如今只能想办法先找补些。至于陆深闹着要分家这件事儿，他却不能轻易叫他办成了，好歹得叫这小子吃点儿苦头，涨涨记性才是，不然日后岂不是谁都敢在他头上撒尿？

常二爷一听常首辅这么说，心底顿时乐呵起来，面上忙不迭答应了，又一副孝顺模样半跪在常首辅跟前，一叠声安抚着常首辅，“阿爹您也别太气，那陆深毛头小子一个，敢这么算计您，还不是靠着瑞王殿下？咱们家，这么长时间都站中立的立场上，到底是只占着纯臣的名头，可旁人哪里会把咱们放在眼底？阿爹，哎，那位太子，身后站着个孟家，咱们就算是现在挤上去，也不够人家看的......瑞王这边不一样，他可正缺人呢！”

常首辅没开口接话，只是沉了脸瞥了常二爷一眼，“这些事儿不是你该管的，去见了赵三爷，别的话都少说，只把茶给了他，再告诉他一声，内阁这边，我打算推举荆大人就是了。”

荆楚是护国公夫人的亲哥哥，算下来，也是护国公一脉的人。常首辅准备拿这个做条件和护国公府谈前门街铺子的事儿。

常二爷可比常大爷会看眼色多了，眼见着常首辅脾气来了，也不敢再说，忙不迭应了一声，拎着衣裳撒丫子跑去叫人开库房了。

常首辅一个人呆坐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心底这口闷气闷得更深了，扶着椅子站起身来，挑帘子走到廊下去，来回转了一圈儿，又招手叫了个小厮来，“你去大爷院子里瞧瞧，他要是能下地了，就叫他来见我。”

常大爷的院子在常家的东北角，此刻正院里正传来常大奶奶的骂声。

“外头不要脸的贱蹄子一勾，你的魂儿都没了！见天儿的丢人，如今还要我每日拿二两银子给你吊着药，我可告诉你，大哥儿明年开春就得娶媳妇儿，到时候东跨院还得再修整，这银子，你用了，大哥儿用什么去？！”常大奶奶叉腰瞪眼，对着常大爷的屋子就是一通骂。

常溯衣红着眼睛站在一侧，急的团团转，一会儿拉着她娘，劝她娘少说两句，一会儿又忙着叫人赶紧去把药给她爹拿过来。

“衣姐儿你让开，他不要脸，你也甭替他说话！你喊他阿爹，他哪里又知道你做他女儿的苦？平白叫你低了别人一头！还不都是他这做老子的害得！你叫他摸着良心问问，他配不配做你和大哥儿的爹！”常大奶奶想到今儿外头的掌柜交上来的一堆欠条，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再揪着常大爷的头发狠狠闹上一通才好。

里头常大爷原本正装乌龟呢，一听常大奶奶居然说他不配当爹，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一把推开门，瘸着腿儿就窜到了常大奶奶跟前，怒目圆睁地瞪着常大奶奶，“你这泼妇，在衣姐儿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呢！哥儿姐儿迟早被你教坏了！”

“我胡说八道？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常大奶奶气笑了，双手一撸袖子就要去揪常大爷的耳朵。

常大爷这时候倒是格外灵活，连忙躲在常溯衣身后，借着女儿的身子去挡常大奶奶的手，顺带还扯着嗓子喊道，“泼妇！你这个愚蠢的泼妇！”

“常坤！你给我过来！我今儿跟你没完！！”常大奶奶跳着脚怒骂道。

常溯衣被夹在中间，这边推一下那边拉一下，头发立马就被拉散了，她惊得大叫起来，一叠声喊着，“你们都是死人？还不赶紧把大爷和奶奶拉开！”

一旁看呆了的丫头婆子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拉这俩人。

等人拉开了，常大爷脸上挂了几道彩，常大奶奶的头发也被挠散了！常溯衣更惨，一身行头乱的不成样子，活像是刚逃难出来一样，她憋着一肚子委屈，带着哭腔喊道，“你们有什么不高兴的，不去对着外头的人使劲儿，倒是在这儿窝里横！但凡我要是能去做官，我早去了！何苦受爹爹连累，如今出门，谁都不拿正眼看我！还有阿娘，您一有个什么不顺心，就拿阿爹和我们出气，可曾想过我们的感受？！”

她是真的气急了，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恨，泪珠子不要钱似地接连滚落下来，她的贴身丫头赶紧扶着她在一侧坐下，又绞了干净帕子给她擦着脸。

常溯衣自己拽过帕子，掩面痛哭了起来。

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要投生在这样的人家？明明自己样样优秀出挑，可却在婚事上犯了难！好容易相中了一个解家三公子，结果人家转头却要和邬家定亲！常溯衣觉得又是委屈又是耻辱，她的祖父可是当朝首辅！那邬家算什么东西？！

邬雅也敢和自己抢人！还不是仗着她有个争气的爹，又有个争气的兄长！

常大奶奶和常大爷两个虽气不过对方，但对儿女却也是有些愧疚的，见常溯衣哭成那样，一时间倒也吵不下去了，互相哼了一声，各自扭头瞧着一边儿。

“大爷，大爷，老爷请您去书房说话呢！”常首辅派过来的小厮在二门外听婆子说了里头的热闹，便也没进来打扰，一直到里头消停了，才敢叫人进来报了消息。

常大爷正愁没地方去呢，一听常首辅叫自己，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气得常大奶奶抖着手骂了好几句孬种。

常溯衣紧紧捏着帕子，心底的不甘越发浓重起来。要靠爹娘，显然是不能够了！她得为自己的婚事考虑了！

第145章 不能看对眼

常家的热闹当天就传到了孟妩的耳朵里。她一边打络子一边听百结把含峰送来的消息一一说了，脸上漾开一抹笑，说道，“那常二爷可真是聪明极了！这事儿含峰做的好，就得挑着他们常家主动去查去闹，家里头也闹，外头也闹，两头不得好，我倒是要看看，陆深和他后头那位，这次还怎么保那笔私盐股。”

白家逍遥了那么久，现在总该到了叫他们吃教训的时候。只要陆深和瑞王那边不再插手，那孟妩就有法子叫白家栽一个大跟头。

百结服了服身子，笑着道，“大小姐可别再夸他，仔细那小子尾巴翘上天！”

“那也是我给他翘的！你不许教训他。”孟妩心情不错，便和她调侃了一句，等手上的络子打的差不多了，她便顺手塞给了一侧的云裳，叫她拿去收个尾。

“是！奴婢省得。”百结噗嗤一下笑起来，扶了孟妩出屋子，在回廊下坐着，又从小丫头手上的托盘里取了一块肉干递给孟妩。

孟妩拿了肉干，抬手去逗那只正在回廊下专搭起来的架子上蹦跶的鹰。

那鹰来明月楼来的多了，骄傲感倒是越来越足，如今别人喂食它是一口不吃的，天天儿都得让孟妩亲自喂一趟，才肯飞回去。

瞧它一边吃一边露出的挑剔模样，孟妩没忍住，说道“到真是和你主子一个样，都是坏种！”

百结被孟妩这话一惊，大小姐现在说起裴四爷，怎么多了些之前不曾有过的情绪？！

难道大小姐和裴四爷……

百结看了眼笑的眉眼弯弯的孟妩，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要是真的如自己想的那样，那这事儿可大了去了！

孟妩半点儿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自然也就没觉察到百结的心惊胆战，她喂了鹰，又逗着它玩了一会，就准备去孟二夫人那边用晚膳。

青墨从回廊外探了个小脑袋进来，瞧了一圈，见周围只有百结伺候着，这才转而看着孟妩，眨了眨眼睛说道，“大小姐！四爷让我给您送东西！”

孟妩一听裴四爷三个字，脸色微微一红，语气也比往日多了些急促，招手叫青墨过去，“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也值当你这样巴巴儿地喊。”

青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地走到孟妩跟前，从怀中掏了个精致的匣子紧跟着又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盏做工极为精致漂亮的莲灯出来递给孟妩，“师兄说，四爷这几日忙，晚上就不来看大小姐了，这小玩意送给大小姐打趣，还请大小姐原谅则个。”

孟妩赶在百结之前亲自接了东西过来，只觉得这两样东西都烫手的很，叫她有些烧得慌，脸上的红晕更是加深了几分，嘴上却道，“谁要他大晚上来跳女儿墙了？我也没惦记他！”

青墨依旧一脸懵，她搞不懂大小姐怎么脸这么红。一侧的百结却是吓得睁大了眼睛，心里头掀起好一阵巨浪。

孟妩也意识到自己紧张过头了，轻轻咳嗽了声，把莲灯小心地递给百结，打开匣子扫了眼，见里头是一块漂亮非常禁步，花色和流苏珠帘恰和自己往日的衣裳颜色很搭，她便勾了勾唇，合上匣子，也递给百结，带了几分解释地说道，“想来是裴先生上次答应给我的谢礼，我带他在莲溪寺逛了一圈，他便说要答谢我。你拿下去收好了。”

这解释更是让百结听得心跳不已，大小姐这分明就是在找借口吧？！而且还是这么拙劣的借口！百结左手捧着匣子右手提着莲灯，脑子里乱糟糟一片。诶，罢了，大小姐的夫婿人选本就困难，现在想想，裴四爷也还不错，除了年纪辈分大一些，倒是真挑不出什么不好的来。

何况，大小姐看着也不是不乐意的模样。百结捧着匣子出神地想了好半天，等回过神来，便听边上的青墨说，孟妩已经带着云裳去孟二夫人那边了。

上院里，孟妩陪着孟二夫人用了膳，母女两个就坐在榻上说话。

“三思堂那边的课，你以后就别去了，等翻过年去，你满了十四，相看的事情就得提到明面上来。我这里如今已经接到了好几家的帖子，都是要我带着你去赴宴的。”孟二夫人一边指了指一侧摞德老高的一沓帖子，一边笑眯眯地对孟妩说道。

孟妩跟着瞥了眼，回过头来拍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说道，“娘亲可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