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学琴,那还是水先生教的最好。前几日,我姑姑在皇觉寺和水先生斗茶,正遇上了孟大小姐给水先生问安,我和孟大小姐攀谈了两句。不过,孟大小姐似乎对我有些看不上。也不怪她,那样的身份,况且我也听说她是水先生最喜欢的一个学生,有些骄傲也是应该的。”清河县主唉了一声,颇为愁闷的模样。

陆二夫人对孟家一向有些看不上,闻言便撇嘴说道,“那孩子自来有个骄纵名声,她家宠地又过了头,年纪小压不住性子,难免飘起来。”

清河县主为难地笑了笑,垂着眼帘,喃喃说道,“可不是......她有人宠着,所以拿别人当猴儿耍,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

“呀,瞧我,竟是胡说了。”清河县主连忙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又笑着要给陆二夫人介绍教琴的女先生。

可陆二夫人却觉得清河县主这打嘴的动作太过刻意了,她刚刚说的是孟妩把人当猴儿耍?“你方才说的什么?什么耍了人,谁被耍了?”

清河县主眼神闪躲,嗫嚅道,“这个......”

这越发叫陆二夫人起了疑心,她压低了声音,对清河县主说道,“县主可是知道些什么?我也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你不如说给我听了,也免得闷在心里头,倒是容易郁结。”

“哎,”清河县主一副哀怨的模样,又惊又怕地看了眼四周,才轻声道,“陆二公子出事儿之前,锦衣曾见到他和孟大小姐在锦绣坊见面了。按锦衣的说法,孟大小姐似乎是有意为难陆二公子,耍着他当冤大头,出了两千两的银子......”

“这事儿,我也不是亲眼见到的,可锦衣断然不是个会胡乱说话的人,夫人您也知道,锦衣出身低,往日里都是谨小慎微的,哪里敢编排这些?我听了,总觉得孟大小姐做的太过了些。虽说陆二公子的事儿,和她无关。但到底她若是不耍二公子,我想二公子晚上也不会宿醉,也就不会被人......”清河县主红着脸,一面叹气一面说道。

陆二夫人愣愣地坐在那儿,满脑子只有清河县主那一句话:出事之前,孟大小姐刻意耍了陆二公子一通!

她是越想越心痛,越想越气愤,满心的火气飘起来。她就说,她的儿子那样乖巧懂事,那样听话,又怎么会在甜水巷宿醉,要是不宿醉,儿子也不会被人引诱着干出那样的丑事儿来,也就不会断了根子!原来都是有缘由的!

陆二夫人面色变了又变,清河县主看在眼底,心中滑过一丝得意,一切都在按着她计划中的推进。

“夫人您听听就是了,只当我胡说八道。我本不想多说的,可我到底是良心上过不去。诶。”清河县主握着陆二夫人的手,感受到陆二夫人手背上传来的冰凉之意,她低头微微勾了勾唇角。

陆二夫人被她这么一握手,顿时回过神来,黑着一张脸说道,“县主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不把人放在眼底的!”说到后几个字的时候,她几乎要破了音,好在清河县主及时拉住了她,用眼神示意她,这里人多不宜多说。

陆二夫人硬是压着满心的愤懑,这时候回神想想,却是无力的很。就算知道是那孟妩算计了儿子一顿又怎么样?两千两银子已经赔出去了,儿子也已经落得这么个下场,那孟妩是孟太师府的嫡女,别说自己了,就连陆深,都拿她没法子!

可怜她的儿子!

“夫人......”清河县主轻声安慰道,“您也别太气了,孟大小姐身后有孟家撑腰,况且这事儿,也不能全赖在她头上......”

她越是这样劝着,陆二夫人心底的那股不甘便越是涌上来,几乎要从她的一对吊梢眼里溢出来!

“姑娘家没嫁人的时候都这样,家里头宠过头了,难免就有些娇气。等嫁了人,说不定会好些,哎呦,也是我糊涂了,孟家那么宠她,给她挑的人家想必......”清河县主恰到好处的停了停。

陆二夫人立刻捕捉到了这话中的关键。

对啊,孟妩现在能这么傲气,不就是凭着她在家受宠吗?要是嫁了人,上头有丈夫和婆婆压着,她可就不能这般肆意妄为了!

自己儿子现在这幅模样,要取个正经人家的媳妇儿,指定是不行的。那等卖女儿的人家,陆二夫人又看不上。如今清河县主这么一提,倒是叫陆二夫人心底浮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清河县主见她怔神,心底越发得意地笑起来,面上却依旧一副愁闷担忧的样子,对陆二夫人说道,“瞧我,又是多言了。那可是孟大小姐,孟太师的掌上明珠,就算是嫁了人,也有那么多的嫁妆跟着,孟家又在后头支着,哪里像我们这种?”

“夫人,您的药都抓好了!”那药童及时无比的送了药上来。

“既然夫人的药好了,那咱们现在就走?”清河县主见好就收,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再多,恐怕就要惹人怀疑了。

可瞧着陆二夫人一副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模样,她还是有些没控制住脸上的笑。

陆二夫人满腹心事,早没空关心清河县主的表情了,胡乱点了点头,让丫头付了钱接过药,这便匆匆和清河县主告辞上了马车去。

第124章 非结不可的亲事

等那两个人的马车分别驶远,街边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也跟着缓缓动起来,奔着瑞王府的方向而去。

玉梢早已经在王府二门处候了许久,见白娇的马车来了,便挂起笑,上前探过身子去,伸手替白娇打了马车帘子,“辛苦白小姐替王妃跑这一趟了。”

白娇下了车,从冬儿手上把一摞药包递给玉梢,笑说道,“玉梢姐姐客气。”

“王妃那边正等着白小姐来呢,今儿个灶上炖了姜母老鸭汤,前头王爷已经和陆世子传了膳了。白小姐快随奴婢来。”玉梢接了药,笑吟吟地避过身请白娇进去。

白娇听到陆深的名号,嘴唇微微抿了抿,交叠放在腹前的双手也不自觉往里扣着,可面上却不敢露出什么情绪,笑着随玉梢进了王府上院。

一顿饭吃的食之无味,瑞王妃自是把白娇的表现看在眼底,等丫头们端了茶上来漱了口以后,她便挥手叫人都退了下去,“娇姐儿这个丫头也下去喝口热汤吃点蜜饯果子歇歇,我和你们家小姐自在说说话。”

玉梢闻言,便上前拉了冬儿,“还不快谢了王妃恩典。”

冬儿一愣一愣的,紧张地看向白娇,见她颔首,这才着急忙慌地谢了瑞王妃的恩典,紧跟着就被玉梢拉到后面的抱厦吃点心去了。

白娇低头看着自己腰上一圈蓝紫色的宫绦,眼睫轻颤。

瑞王妃瞧了她一眼,便是叹气,说道,“好丫头。不怪你。之前我本是想把你嫁给宋祁的,可如今宋贵妃亲自看着宋祁的婚事,圣上又把对宋国公的愧疚都弥补在了宋祁身上,他的婚事,我恐怕是插不上话了。是我对不住你。”

“王妃说的哪里话!”白娇哪里敢接瑞王妃这句道歉的?忙起身跪下去,“小女不敢如此做想!”

“起来,坐下说话。”瑞王妃亲自去扶了白娇起身,又把她带到自己身边的榻上坐了下来,爱怜地摸着白娇的鬓角,“好孩子,我知道你是有些放不下宋祁。”

白娇的脸唰一下就白了,抖着唇道,“小女并没有。”

“有也罢,没有也罢,总之今日这些话,出我口入你耳,断然不会有第三个人再知道了。”瑞王妃轻飘飘地说着。

“哎。你父亲既然是把你托付在我这里,你又这般讨人喜欢,我自然是盼着你好的。可这亲事的事儿,到底不是我一家之言。宋祁那边你是指望不上了,但是陆深,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郎呀!”瑞王妃执了白娇的手,语重心长地劝着,“我也给了你这么长时间考虑了,这几日,你可有想明白些?”

白娇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好在瑞王妃耐心挺足,见此也不气,反倒是越发好声好气地说道,“你别看彭城伯家是裙带关系封爵的,可陆深的本事却是不小,他生的也好,京城里要嫁给他的小娘子,排着队儿呢!若不是我在皇后娘娘面前尚且能说得上两分话,这事儿也不好成。好孩子,我是真心喜欢你,也盼着你好的。你放心,日后你嫁了陆深,但凡是有什么不顺心的,都只管来找了我,我定然给你出头做主!”

“王妃,”白娇终于开口,打断了瑞王妃一番感人彻骨的话,“王妃能否让我和陆世子见一见,我有些话想问问陆世子。”

瑞王妃眼角含笑,拍了拍白娇的手,“当然。”

瑞王府的西侧有一处连廊,最靠边是一间四面空的亭子,原是瑞王妃赏花用的。

玉梢把白娇带到这处,便屈膝退了下去。

白娇寻了处靠里的地方坐下,脑袋靠在亭柱上,目光空洞地瞧着底下百花盛放的园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