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贺听对他说,你和贺辰星是对我最重要的人,你们是我的世界。那模样既诚恳又真挚,像极了在说掏心窝子的话。
雪还下着,震动的手机把姜信冬拉回现实,屏幕上戴若池发过来数条信息,他摸出来草草看了一眼,无心回复,又关掉。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最初细小孱弱,后来越渐明晰,恐怕是此刻他的真心想听一下贺听的声音,想确定在失去贺辰星后,他还安好。
明确自己的内心后,姜信冬很矛盾,可有的想法一旦生成就在心里百转千回,百爪挠心。
他最终还是播出了那一串号码,虽然从没存过,却也一直记得。
“嘟,嘟”电话响了将近一分钟,最后被转到了留言信箱。
他揉揉眉心,又点燃一根烟,心里总是不太安稳。
八卦周刊的狗仔队跟着参加葬礼的明星,拍了一些现场照片并发到网上。
照片里的贺听一身黑衣,周身棱角全部偃旗息鼓,眼神憔悴又疲惫。贺辰星的遗照刚被挂出来的时候,他眼眶潮湿,似乎有些站不稳,被旁边的人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直。
姜信冬知道他是真的难过了。
雪簌簌落在车窗上,积起一层不厚不薄的白色雪层。姜信冬又固执地拨了三次电话,无一例外,每次都无人接听。
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挡风玻璃几乎要被雪花全部遮挡住,他无端生出了些要去葬礼现场的冲动。可发动车后,他蓦然意识到自己连葬礼地址都没有。
这时孟思打电话进来与他核对明天歌迷见面会的细节,挂电话后他看时间已经过了11点,沉默片刻,最后给贺听发了两个字过去:节哀。
第二天是冬至,姜信冬的生日。
白天开完歌迷见面会,结束后和乐队成员一起吃晚饭。孟思已安排好场地,在一家高级西餐厅的二楼包间里。
戴若池老早就等着了,西装革履,打扮得斯文讲究。
姜信冬不知道他今天要来,不过既然人来了,带着礼物,他也不好说什么。
饭吃到一半,窗外的音乐喷泉突然动了,随之响起的是Crush的成名曲《失眠宇宙》。
这首歌带Crush走进大众视野,获奖无数,对于姜信冬和整个乐队来说都意义非凡。
音乐,灯光,喷泉,好像组成了这个夜晚最璀璨的景观。
姜信冬愣住,忽然想起今天他们来包间的时候是从餐厅正门进来的,并没有经过安全通道,当时一楼没有客人,现在才明白是因为整家餐厅都被包下来了。
窗外的音乐喷泉和餐厅都同属于一家酒店,音乐喷泉通常只在有大型活动或者演出的时候才会开启。
而姜信冬现在所坐的靠窗位置,是整个餐厅里欣赏喷泉的最佳位置。
想来组织的人是用了心的。
姜信冬抬头看向孟思,说:“谢谢,费心了。”
“不是我,”孟思连忙摆手,“是小池准备的。”
被点到名字的戴若池温和笑了起来,双眼脉脉凝视着姜信冬。
姜信冬顿住,片刻后才转过头去,礼貌地说谢谢。
音乐喷泉持续了半小时,姜信冬去卫生间的间隙,遇到了戴若池。
戴若池是特意追着他出来的,为了寻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音乐喷泉只是开场,他还策划了更多。
他详装洗手,眼睛却在姜信冬身上打转:“冬哥,喜欢今天的喷泉表演吗?”
“谢谢,很别致。”姜信冬表情淡淡,维持了一贯的风度礼节,却又不过分亲密。
他似乎对所有人都这样,总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在人群里谈笑风生,绅士又成熟,叫人挑不出毛病。
可一旦走进,就会发现其实他设置了一个屏障,把最真实的自己锁在里面,只给寥寥几人权限可以偶尔探望,其他一概视为生人勿扰。
戴若池好奇又不甘心,即便他和姜信冬绯闻不断,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两之间的关系微妙易碎,如履薄冰。
感情里很难谈公平,姜信冬从未主动表达过对他有好感,也从未主动安排过任何工作以外的约会见面。
一直都是他在主动,像一个上了发条的赛车手,追着姜信冬从一个弯道到另一个弯道,丝毫不敢怠慢。
因为直觉告诉他,姜信冬不会等他,只要他一个不留神,对方就会扬长而去。
洗完手,戴若池看着姜信冬:“其实这个酒店顶楼还有些有趣的东西,一会儿吃完饭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大家都是成年人,对方的眼神赤裸,有些话不需要挑明,姜信冬能预料到去了之后的事情走向。
很奇怪,那个时候他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是,贺听为什么还不回他短信。
他擦干净手,整理袖口的时候对着镜子里的戴若池说:“不去了,今天大家都累了,你早点休息。”
戴若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凝滞须臾后说:“如果我说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呢?也不想看?”
“有劳了,”姜信冬偏头看他,瞳孔冷静得仿佛不含感情的机器,“但是不想。”
后半顿饭戴若池吃得浑浑噩噩,有眼力见的人都看出来不对,却又不敢发问。
吃完饭姜信冬并未久留,找人要了贺辰星葬礼的地址,径直开车过去。
自从葬礼第一天有照片流出去后,贺文滨就加强了安保。
姜信冬没有邀请函,在门口被保安拦住,但很快就有另一个保安认出他是当红歌手,放他进去。
灵堂外的院子里摆着密密麻麻的花圈,无人经过的角落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雪堆。
想是因为很多人是从外地赶来的,灵堂到了夜里依旧陆续来人,长明灯不灭,大香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