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看过Crush的演唱会,不知道还有这种环节,要是早知道的话,他至少要戴个口罩才敢进来。

几秒过后,摄像头停在VIP第一排一个白色长裙的姑娘身上,大银幕上瞬间出现了姑娘的脸,贺听正好坐在姑娘后面一点,中间只隔了一个人。他猛地一抬头,发现自己的脸也出现在大银幕边缘。

幸好摄像头是调好景深的,重点在姑娘脸上,后面的画面都有些糊,看不清脸,贺听松了口气,迅速把自己从大银幕里移开。

姑娘先是激动地拿着话筒对Crush一阵表白,再说自己喜欢他们好多年了,最后软软地问了一句:“我想点一首你们只在早期唱过一次的歌,叫《听听》,可以吗?”

话音刚落,不仅是贺听,连台上的姜信冬都是一愣。这首歌对于Crush来说确实算早,四年前他们还在酒吧里驻唱的时候唱过一次,姜信冬亲自写的,后来也是因为他,再也没有唱过。

那时候Crush没什么名气,即使唱过也没在互联网上留下什么记忆,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有歌迷记得这首歌。

Crush的老成员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姜信冬,这首歌其实是有伴奏的,但是想不想唱,得看他。

“……”姜信冬短暂地犹豫了一下,随即咧嘴轻轻一笑:“太不巧了,我们刚好没带这首歌的伴奏,而且时间太久,我也有点忘记怎么唱了。”

说着他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得温柔又认真,仿佛真的如他所说,没带伴奏,不太会唱。他深色的眼眸里有蛊惑的味道,让人无法拒绝,姑娘也不再坚持,立刻换了首歌。

贺听低头垂目,不自在地扣了扣手指,说不出是难受还是解脱。

好像是上天为了让他认清一个事实,特意在他离姜信冬最近的地方,找了个人点了这首歌,明明白白告诉他:你们再无可能。

音乐响起,观众席变暗,一束白光打到舞台正中间,姜信冬抱着一把黄色吉他,坐在高脚椅子上,开始低吟浅唱。是缓慢抒情的新歌,贺听抬眸看向舞台,耳膜边响起的却是几年前的另外一首歌。

那天是周四晚上,酒吧里观众不多,姜信冬也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抱着吉他站在舞台中间,他在人群中找到贺听,眼神热切又满含爱意,四目相望时他在台上笑了:“有一首新歌,要送给我爱的人,《听听》。”

听听,是歌名,也是对贺听的昵称。

说来也是讽刺,那是贺听第一次听到这首属于他的歌,也是最后一次,字字真切,句句温柔,如今再想起来却是阵阵钝痛。

想必姜信冬是真的生气了,所以再也不唱这首歌。

馆内的灯光美轮美奂,各色射灯穿梭交替,粉丝还在点歌,姜信冬又唱了几首,除了那首《听听》,其他都有应必求。唱到耳熟能详的几首,万人合唱,热烈的气氛回荡在会场上空。

当戴若蓓穿着一袭热辣的红色短裙作为嘉宾出现在台上的时候,场内气氛被推至最高潮,尖叫声不绝于耳。

又是那首像初恋一样清新的《喜欢》,甜美的和声穿过耳膜,音响声很大,每一下都震得贺听不舒服。

他开始相信姜信冬的最新桃色绯闻,炒CP可能是媒体自作多情,但姜信冬这个人坚持又骄傲,明明传了绯闻还请到演唱会上同台表演,多少是带着欣赏的。

台上的两人握着话筒相视而笑,一首欢快的歌,贺听却听红了眼,五六分钟而已,竟然无比难熬。

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最后还是没有挑战成功,贺听在他们唱到第四分钟的时候转身离开了会场。

歌曲结束,观众席上再次亮起了灯,姜信冬不自觉把目光落到VIP席第二排的某个座位上,那里却没了人影。

本来应该是由他来介绍嘉宾的出场,一瞬间却望着观众席失了神,旁边的戴若蓓只好拿起话筒自己打圆场。

场馆外面,贺听走到街角,被夜风吹起乱发,点了根烟,才将翻江倒海的情绪压下去了些,摸一摸心脏的地方,还是痛的。

大概姜信冬是他的心魔,心中有情,时间一久,便成了魔,欲除心魔,必先忘情。

有时候贺听想,这辈子也算幸运,虽然他们最后还是没能逃过俗气的分离,但至少拥有过一个美好夏日,后劲大到刚好够他记一辈子。

场内又响起了音乐声,好像是另外一首歌。贺听蹲下吐了一口烟圈,转头看了一眼音乐声传来的方向,鼻子有点酸,心想,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来看姜信冬的演唱会了。

第3章

孟思是跟了Crush乐队三年多的助理,她觉得今天的姜信冬有些怪。

先是在本该介绍嘉宾的时候走神,随后演唱会结束大家要聚餐他也一改常态地拒绝了,孟思一开始以为是最近连轴工作太累,于是叫他早点回家休息,谁知道观众都走光了他还站在舞台上发呆。

孟思拿不准该不该问,只好先陪他在舞台上干站着。此时馆内的灯已经被关得七七八八,姜信冬双手插进裤兜里,一动不动地盯着观众席,孟思侧头看他,昏黄的灯光刚好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颜如冠玉,现在却带着几分落寞。

她很诧异,平日里的姜信冬冷静克制,做事极其有分寸,很少会把这一面露给别人看。

场馆里的灯又被关掉一盏,偌大的会场显得冷清,姜信冬忽然转过头问她,表情认真:“有VIP观众席的名单吗?”

“啊?”孟思被问的一愣,“演唱会门票都不是实名制的。”

这是个常识问题,开过这么多场演唱会姜信冬肯定也知道,而且要观众席名单有什么用?

孟思想到一个解决办法:“说不定可以联系票务网站,也许能查到观众的购买身份信息。”

姜信冬眼神飘在远处若有所思,片刻后收回目光,低头对她笑笑,“不用了,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说罢,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了台,走得潇洒自如,好像刚刚那个一脸愁容的人不是他。

如果不是刚好捕捉到姜信冬转身一瞬间黯淡下来的眸光,孟思差点以为之前是自己想多了。

姜信冬走了以后,她最后还是决定和大部队一起吃火锅。

Crush现在一共四个成员,姜信冬是门面担当主唱兼吉他手,今年27岁。其余三个成员年龄都在26岁左右:队内话最少的键盘手易凡,气氛调节器兼贝斯手庄高阳,后来加入的年轻鼓手陈开云,据说在他之前Crush的鼓手是个妹子。

保姆车上,陈开元在八卦戴若蓓是不是对姜信冬有意思,另外两个人又困又饿,只有孟思接他的话:“不知道,不过她跟冬哥最近走得挺进的。”

陈开云是乐队里最年轻那个,性格也最活泼,对什么都好奇:“啊对,冬哥今天怎么突然不来了?”

“我觉得他好像心情不太好。”孟思回他。

“为什么?”陈开云不理解,开场前还好好的,演唱会也很成功,没道理突然心情不好。

在前排闭目养神的易凡突然插进来一句:“可能是见到不想见的人了。”

“谁?”这下连庄高阳都感兴趣了,他仔细搜索了一遍今天在后台见过的人,实在想不出来哪个会是姜信冬特别不想见的。

易凡淡淡回他:“贺听。”

观众点歌的时候他在大屏幕上瞄到一个与周围观众格格不入的人影,始终埋着头,似乎总想努力躲开镜头,所以他多看了几眼。不看还好,一看就愣住了,这个相貌这个轮廓,像极了贺听。

“什么?”庄高阳瞪大了眼,难以置信,“他不是定居国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