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病其实不严重,比起那些要长期住院的来说,你大约只需要两周就能出院了。
你是因为之前做过手术,没多久就在工作中晕了过去,后被送来医院住院观察。
正常检查看不出什么,医师们过来也说你的指标一切正常。
你每晚都睡在医院的白被单上,纳闷到底是什么导致你晕倒。
住院确实是很无聊的一件事,前提得你身体还行,还能到处溜达。你拄着输液袋,到处转悠。来得匆忙你也没带什么能打发时间的物件,就每天在护士长不在时走来走去。
你住的是慢性病楼,和马上就要做手术的楼层的确不同。
每天都有老头老太穿着病号服在医院里和你一样来回走动,走不动的也有人去他们床头说话。你排在领饭食的队伍里,想到是不是只有你这个蠢蛋没有人能来看你。
灌水的茶水间传来一阵阵馊掉的饭味,你就当没闻到,快速进去倒水又快速出来。
仰着脖子喝水时,你看到了一厚实的长满毛的背影。
搞什么,是你看错了吧?你这么想着,又回到了你那安静的病室。
住院医生来看你时,你随口问了句:“医生啊,你说我这回出院还能做什么极限运动吗?”
你指的要是你什么也没查出来,白住了两星期的院。
那有些敦实的男医生看着你,就像在看不可教的小孩。“你确实知道,病发起来是会很难过的不是吗?”
那你当然知道,你的重点是“要是你什么都没查出来”。
你知道他们会放治疗犬进来还是你在阅读一本从别人那“抢来”的杂志时,那来看望哥哥的女孩不满地瞅着你,涂粉了的指甲一个劲冲你敲着,你却没事人样在看翻阅。
“我说你啊,什么时候能把我的杂志还给我?”
人家问你,你慢悠悠地道,“别急啊,你哥不是要做糖尿病并发症的手术吗?你下次来看他时多带点书来”
她一把夺过你手里的女士杂志,重重跺了一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你的病房。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你躺在你那床上,想着也没事就出去走走。
摸摸你那长时间躺着酸痛的腰,你在走廊里以老年人的速度挪动着。
隔壁房的大爷又因为晚交住院费被护士骂了,你摸着墙扶手走,听到和你隔了三个房间的人在里面吵架。无非是财产不财产的事情,你满不关心。
也就是那个时候,你看到了等在窗口那穿着绿色T恤的大狗。
他脑后的毛发看起来十分温暖,暖到你想直接出手去摸两把。要不是志愿机构的人出来牵他走了,你很怀疑你是不是会直接走过去冲他的屁股捏两把。
伯恩山的脚一般都是白色的,你在网上那么看到。啊,你还以为那天看到的是什么品种的呢。原来是伯恩山犬。
你把手机放回去,加载的网页卡在那一页。
总体来说你不是爱狗的那类人,别的小孩吵着要一只小狗来养时你对着数学社团的题目正在抓耳挠腮。别人在路上对不常见的狗左拍右拍,你只会加大步子快速走过。
为什么你会对一只狗忽然来了兴趣,只能说医院实在是太无聊了。
你把眼闭起来,渴望那只伯恩山会再来拜访这栋楼。
事实上你也等到了他,白色尖尖的尾巴扫在屁股后面,你看到他和机构的人走在一起可谓是心痒难耐。听说他们今天是去看望一孤家老人的,他马上就要被拉进手术室了。
你看着自己的指甲盖,想你做手术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服务。
他们大概在那个老人的病房里待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吧,等他们出来时天都开始黑紫了。
你守在自己的房门口,估计是等不来他们了。
谁想那只友好的伯恩山正巧看到了你,你看到他的豆豆眉下那双棕色的眸子看着你,“你好呀。”
他冲你打招呼,你愣愣地回,“噢,噢。你好。”
他笑笑,把头转了回去。
你看着他和绿衣服的人慢慢离去,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逮到和他接触的机会。
别人在和家人聊天时你搁在房间里的窗那里,看着底下花园里的人漫步。
说不公平也不至于,毕竟你不会抓起手机给你那许久未联系的家庭打去电话。
你自认是个感情寡淡的人,连你工作了六年的同事都不知道你周末会做什么。他们连你有什么爱好都不知道。其实你也没有什么爱好。
你把指甲里的灰尘给弹掉,百无聊赖地呼吸城市里有毒的空气。
隔天你们这来了一个特别小的孩子,你估计他连十岁都没有。第一次住院还没有父母陪同,他显得特别紧张。
这时候就需要那只治疗犬来了。你等了半天都没看到穿绿T的人出现,倒是楼里的叔叔阿姨和大爷大妈们围着那个孩子转了半天。
有人看他也不好,小孩对突如其来的关心也接受不起。一过晚饭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
你问和他谈过的人:“他为什么会来这住?按理来说不是该在儿童病房吗?”
人家告诉你,他爸妈不放心他在都是小孩的地方睡,再说了他这个病别的小孩一般也不会得,所以只好来这里住了。
你听了随便点点头,回房睡觉了。
那不速之客的孩子只在吃饭倒水会出现,你看着护士长面不改色地给他那边记录身体情况,再看看那个拼命眨眼的孩子。总觉得他是在军训,不是来住院的。
你是第四天的时候和那孩子说上话的,你当时正在走廊的窗子前看医院对面的工厂工人搬砖。那孩子就出现在你脚边:“大姐姐,你为什么会住院?”
你朝下看,对这你没什么兴趣的孩子不大想搭理:“……生病呗。”
“那你生了什么病?”他脸上有健康的双颊红晕,说话时很腼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