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为皇上施针似是见效了,这两日皇上清醒的次数多了许多……”前边说话声音传来,萧念窈听得忽远忽近的,亦步亦趋跟随在太子妃身后朝着皇上的寝宫而去。
“母后。”寝宫外太子也刚刚到来,那穿着太子蟒袍的荣云峥身形依旧有几分单薄,因为久病卧床皮肤的苍白未曾散去,整个人还带着几分病气。
但是比之萧念窈所见,当初那只能坐在椅子上的太子而言,现在的荣云峥看着已有几分精气神,至少可以自行走动,不会气弱的连路都走不动。
荣云峥也注意到了跟随在后边的萧念窈,但是并未多说什么,只对着皇后说道:“父皇刚刚醒来,太医还在观察。”
皇后略微点了点头,在外等了会儿才听到殿内的传唤,皇后与太子带着众人一起走进了殿内。
崇景帝坐在床边,宫女跪在地上正在为崇景帝擦拭手背。
崇景帝看到了皇后和太子的到来微微摆手,那跪在旁侧的宫女躬身退下。
“皇上?”皇后这才走上前去,眼中含着担忧靠近道:“皇上可还好?”
“……”崇景帝抬起眼端看着皇后,那面容带着几分枯败之气,眼底的郁色未散,双眸沉沉盯着皇后半晌,随即缓缓转动眼眸将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
第153章 天下
“儿臣见过父皇。”太子走近前一步,对着崇景帝俯身拜下。
“太子也来了啊……”崇景帝紧盯着荣云峥的眼中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他只微微仰头看着这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上下看了两眼带着几分笑说道:“朕已有许久,不曾见到太子站在朕的面前了。”
那语气之中不知到底是欣慰,还是怨念呢?
荣云峥屈膝在崇景帝面前跪下,让自己的身躯远远低于崇景帝,微微扬起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脆弱,望着崇景帝说道:“儿臣永远都是父皇的孩子,如今朝中纷乱,还需父皇早日前来主持大局。”
崇景帝低头看着眼前跪着的太子,轻不可察的笑了笑,似乎只有看到这样的太子才能让他觉得舒心。
“老二和老四呢?”崇景帝看了眼皇后,略微拧眉询问道。
“……”皇后脸上神色似有些古怪,却还是开口说道:“二皇子和四皇子如今想必都在六部之中周旋,成日里忙的不见个人影,太子扛着病体出来主持大局。”
“但多年未接触朝局,这朝中诸多事情还是仰仗二皇子和四皇子。”
皇后这话可就耐人寻味的多了,皇帝只是病了还没死呢。
两位皇子就迫不及待的争夺六部权柄,而太子看似好像突然出现把持大局,可也就是个明面上的影子,是个局外人。
崇景帝听着这话面色果然是一沉,那放在膝上的手攥紧了两分,他深吸一口气之后冷声说道:“让内阁几位大人一会儿来见朕,现在送朕去钦天监。”
“皇上?”皇后闻言顿时抬头,带着几分紧张说道:“您身体尚未痊愈,当留在此处好生休养,为何突然要去钦天监?”
就算是要去,不也应该是去太医院吗?
崇景帝却是已经站起身来了,摆手说道:“这是朕的命令,下去准备。”
皇后脸色不善,略微转头看到太子妃亦是垂下了眼帘,抓住了衣袖未敢流露出半点情绪。
崇景帝既是已有决策,并且没有任何等待的意思,如此急切的就循着钦天监去了,显然是已经自己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实在诡异,或许崇景帝深知问题出在哪里,他现在要去的只是求证罢了。
钦天监的大门终日紧闭,崇景帝从不让人靠近,那似乎成为了一个神秘又神圣的地方。
这么多年来,皇后是第二次见到崇景帝进入钦天监,第一次是立太子那日,崇景帝对太子的喜爱和期望非常,亲自前去为太子问吉,择定了立太子大典之日。
此后多年,无论是大安国风雨星昼,崇景帝再不曾亲自去往钦天监,多数时候都是由钦天监送出一些吉日或是预警。
没有人知道那钦天监内是什么模样,都有着什么人。
而今皇后随同崇景帝一同到了钦天监,却也只是在门口,崇景帝放开了皇后的手对着她说道:“朕一人进去便可,你在此处等着吧。”
“皇上龙体欠安,臣妾怎放心您一人前去?”皇后执意要跟,崇景帝面露不悦道:“朕还没到要死的地步,你无需担心。”
“……钦天监不过是个宫殿,臣妾贵为皇后都不能前往?”皇后心有不甘,忍不住出声道。
崇景帝回首看了皇后一眼,那一眼再不见往日温情,有的只是一片冷漠,哪怕不发一言,却也已经明白的告诉皇后,她进不去。
皇后霎时哑然,眼睁睁的看着崇景帝抬脚踏入了钦天监之中,那打开的大门只能让人窥见些许景象,眨眼之间大门便再度被关上,皇后只能站在门后,望着眼前这宫殿沉下了眼。
钦天监这一所宫殿当是大安国内最特殊的宫殿,它不像是其他宫殿分布规划的很好,钦天监只有一座殿宇。
崇景帝自宫门入内,朝着那宫道一路入内进入殿中,空旷的殿宇之内什么都没有,只有屋顶上镶嵌着的夜明珠排列有序,像是延续成为星空顶,纂刻着一些古朴的字符生涩难以辨认。
崇景帝哪怕这么多年再未曾踏足此处,如今重返此间,依旧觉得当年的记忆万分清晰。
“皇上来了。”那大殿的正中间,有一座拔起的高台,白玉石阶一路延升往上,在最高处端坐着一位头发花白,却面容很是年轻的男人。
“你知道朕为了什么而来。”崇景帝登上高台,站在那人面前,此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道袍,却又不太像是传统的道家衣袍,头上梳着的发髻却又是道士的发髻,手里诡异的拿着一串佛珠。
“真龙已现,国运倾斜,皇上是为此而来?”那道人盘腿坐在一八卦中心,脸上神色万分平淡,缓缓垂下头盯着下方的八卦台。
崇景帝骤然捏紧了手,低头一看才发现脚下踩着的这一座八卦台竟是裂了!
那白衣道人呵呵一笑说道:“昔日老夫为陛下借运蒙蔽天道,耗费心神布下重台,以肉身镇台,十数载年间不曾离开此间半步。”
“如今……”
“天道反噬,重台碎裂,已是无力回天。”那白衣道人目光悲悯抬眼望向崇景帝哑声说道:“就连老夫这一肉身也即将崩碎,那破我阵法之人实在是狠辣啊……”
崇景帝脸上神色一变再变,双目睁圆几乎泣血怒声询问道:“你说什么?破阵?这重台是被人破阵弄碎的?”
“不错。”那白衣道人重新闭上眼说道:“父子连心,父子噬心。”
“老夫不知还能撑几时,重台陷落那日,便也是……陛下命陨之时。”
“天下易主,国运扭转。”
“蒙蔽天道之祸,老夫……亦是身死道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