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眸底跳跃着些微笑意,他双腿交叠,手搭在扶手上,坐姿拽得二五八万,离电影里?的幕后大佬就差一根雪茄和一首乱世巨星的距离。
情圣连青酌第一次有脸皮被击穿的不自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局促,轻咳一声:“怨妖脑子?不正常,不必在意它的喜好和感受。”
观昏晓摊手:“我可?什么都?没问。”
“你的眼睛问了。”连青酌突然俯身?,指尖虚点了点他的瞳孔,“我不乐意你的画落在它手上,何况它真正想要的,也不是你的作品。”
观昏晓本是在与他开玩笑,听了这话却不由得一怔。
说者?无?心,可?这句话实际上将他与三百年?前的那位先生?划分?得格外清晰,否定了之前他们心照不宣的转世论。
当然,连青酌否定的其实不是转世这件事本身?,而是转世等于同一个人这条潜在含义。
观昏晓先前怀疑过他喜欢自己是不是因为前世纠葛,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多心了。
正如他对此世的连青酌动心,连青酌亦然。
想到这里?,观昏晓心里?某处突然松了一块,人也变得慵懒,收了大佬姿态,窝进椅子?:“不然就给他一幅吧。”
闻言,连青酌头?发差点竖起来,整个人就像领地?被侵犯的凶兽,气场凌厉:“我不同……”
“画两个□□人,我画你的,你画我的,怎么样?”
观昏晓兴冲冲地?提议,正好比连青酌快一步说完,时机准得像是刻意算过。
连青酌眨眨眼,把“意”字咽回去,笑眯眯地?变出纸笔:“好啊,你先来,我配合你的动作设计!”
半天?后,安岳襄收到了紧急空运过来的画,由衷感叹道:“还得是观先生有招啊,要不下次直接给他打电话……”
话没说完,装画的盒子?一打开,画一抖搂,上面两个相?依相?偎的三头?身?小可?爱就让他陷入沉默。
“……得。就当是对它损坏局里?财产的回报,给它送去吧。”
安岳襄把画放回盒子?,溜溜哒哒地走向监牢深处。
特物局内的骚乱不用多说,连青酌却是被这幅画哄得喜笑颜开,在把原画送出去前换着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对着美了一个下午,直到观昏晓下班,他仍在美滋滋地欣赏那些照片。
“诶,走不走?”
观昏晓走出快递点,正要放下卷帘门,就见连青酌还坐在里?面看着手机傻乐,没有起身?的意思,只好无?奈地?敲敲门玻璃。
“嗯?”连青酌抬起头?来,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连忙出去,“抱歉,我看入迷了,没有注意时间。”
观昏晓上下打量他一番,哭笑不得:“一幅画而已,你至于这么高兴吗?之前你拿手机录我画画的视频,不是也和我拍过几张合照?那时怎么不见你这么高兴?”
“二者?不能相?提并论。”连青酌摇了摇头?,亮出手机屏保冲他挥了挥,“之前的合照是以朋友身?份拍,而且只能私藏。这幅画却不一样。”
观昏晓锁好门,抛着钥匙问:“哪里?不一样?我们现在依然只是朋友。”
连青酌眼睛微弯,捏着两根手指,稍微分?开一条缝隙:“是朋友,但也比朋友多了一点点。”
观昏晓勾起唇角,不赞同,但也没有否认。
连青酌走近两步与他并肩,踏着昏黄的夕阳回家,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声音也更加低缓温柔。
“但我高兴的不是这点之前已经高兴过了。这幅画的珍贵之处在于,它是我们共同完成的第一幅作品,是我与你灵魂契合的证明……”
他顿了顿,不屑地?轻笑:“专门给某个家伙看的证明。”
前面几句都?还好,观昏晓毕竟被他的情话狂轰滥炸过,可?以淡定接受。
但最后一句没头?没尾,饶是观昏晓再聪明,脑筋也转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一时间哭笑不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是……”他有些好笑,“在吃怨妖的醋?因为它与我前世的纠葛,还是它对今生?的我的关注?”
“当然是后者?。”连青酌一撇嘴,似乎对这事儿格外腻味,“以前就算了,它是那位收养的妖,被宠着护着很正常。但你和它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你的画?凭它脸大?还是凭它过去三百年?都?毫无?长?进的脑子??”
连青酌越说越气,脚步落下时没收力,在柏油马路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
观昏晓:“……把周围踩平,留个看不出印子?的浅坑。”
连青酌默默照做。
虽然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但观昏晓还是像哄天?窍那般熟练地?给他顺毛:“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除了用来解决它的那幅画,以后我不会再给它画画。”
连青酌倏然停下脚步,转身?拉住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那可?以也不送别人,只送我吗?”
闻言,观昏晓认真思索,他便满心期待地?等。
几秒钟后,观昏晓微微一笑:“这是家属的特权,你继续努力吧。”
说完,他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连青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自发追赶上去,两道长?长?的影子?错开一瞬,又紧密地?贴靠在一起。
……
初六,深夜有雨。
观昏晓搂着又圆滚了一圈的天?窍不太安稳地?睡去,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再次进入从前纠缠自己的那个噩梦,只是这次的梦不再有那些形体诡怖的怪物,只有一间被余晖笼罩的山野小院,远离草木葱茏,菜蔬蓬勃,静谧而又生?机勃勃。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进屋子?,窗下低矮宽阔的长?桌后,伏着一道气度磊落的身?影。
那人提笔作画的模样令梦中的观昏晓觉出几分?熟悉,很快他便想起来,自己画画时也爱这样趴着,总弄得一身?颜料墨迹。
他走到近前,越过那人肩膀看他的画,纸上风光却被云雾遮掩,只有右下角的年?号和署名?清晰可?见。
观昏晓皱眉:“建宁十九年?春,择梅居士于黄昏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