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猫“吵”了一路回来,刚打开家门,就?被震得停下脚步。
只见不?大的院子里满是喜气洋洋的红,鸟架绑上了红绸带,水缸贴上了红剪纸,新移栽的枣树和青翠的茉莉也挂上悬着装饰小灯笼的红线,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不?是跨年夜,而是要办喜酒。
“晓, 你回来得正好, 来来, 我这儿缺两张窗花,买少了, 你帮我剪两张!”
表哥风风火火地冲出客厅,将?一个小藤篮子塞给观昏晓,又风风火火地跑……没跑成,被观昏晓两根手指捏住后?领, 轻轻松松地拽了回来。
“农历新年没到?,贴什么窗花?”观昏晓环顾四周,好看的长眉蹙起?,“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到?时这些红带子红灯笼早就?褪色了,你难道还想再布置一遍?”
临卿和满不?在意:“布置就?布置呗,又不?麻烦,我一个人就?能完成。放心,等?过年你只需做好年夜饭,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说完,他拍拍胸脯以示坚定?。
观昏晓却?不?为所动,轻飘飘地问:“包括大扫除?”
“大……”临卿和顿了一下,上扬的语调急促向下拐弯,“……扫除嘛,是家庭活动,自然要每个人都参与?进来!不?过清洁工具我给你包了,不?用你出钱出力。”
观昏晓不?置可?否地嗤笑,松开了关键时刻鬼精鬼精的表哥的领子,抱着篮子走?向旁边的小方桌。
桌上堆了不?少杂物,表哥殷勤地给他腾出地来,他随手把东西?放上去,拿起?剪刀和裁好的红纸。
“想剪什么花样?”
“你看着剪呗,好看就?行。”临卿和摆摆手,眼神一斜落到?天窍身上,霎时横眉立目,“猫坨子,快点从他肩膀上下来!你那?么沉,影响他干活!”
天窍瞪大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它就?这么一丁点大,凭什么说它沉?!
退一万步讲,观昏晓说就?算了,他做什么猫陛下都不?在意,但临卿和个佞臣哪儿来这种诽谤的胆子?凭他是妖妃外戚?!
天窍跳下观昏晓的肩膀,身形一闪,整只猫如同闪电般飞驰出去,在半空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
残影未褪,两只猫猫拳便直挺挺地砸在临卿和面上,将?他捶得一个趔趄,捂着脸瞪圆了双眼。
一猫一人开始在院子里上演全武行,从前?院打到?客厅,再从一楼打上二楼,武德之充沛,精力之旺盛,简直跟过年前?四处扔摔炮的熊孩子相差无几。
跟他俩一比,老老实实坐着剪纸的观昏晓感觉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了,果然心态年轻才是真的年轻。
他歪歪扭扭地靠着椅背,懒散地转了会儿剪刀,一时不?知?道该剪什么,索性按亮手机屏幕,盯着新换的锁屏找灵感。
锁屏图是六窍太太为他无偿画的那?幅幻想图,图上一截屋顶,一轮硕月,一道衣袂纷飞的人影,笔触细腻,用色大胆,构成了极端真实可?触的场景与?人物,又淡扫几笔,勾勒出镜花水月般的意境,真正做到?了他承诺的“现实与?想象错位”的感觉。
从这幅画中?可?以看出,六窍的画工进步了,尤其?在配色方面,突破了以往偏保守、和谐的桎梏,既能做到?细致入微的刻画,也有大开大合的冲击。
正因如此,他日渐升高的稿费并未拖累粉丝和约稿人数量增长的速度,外站已经开了很多抢他稿位如同中?五百万的帖子。
观昏晓想想自己约的两张图,一张是抽奖得的,一张是用创意换的,心头不?禁生出几分异样感觉。
他今年往后?的运气不?会都用在这两幅画上了吧?
这样一想,观昏晓忍不?住打了寒噤。
不?过,虽然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观昏晓却?并不?后?悔,认真欣赏画作细节,直到?找到?灵感才摁灭屏幕。
将?红纸叠了几折,他依旧是散漫倚靠椅背的姿态,还把左腿搭到?右膝上,重新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地开剪。
略显粗钝的刀刃划开纸张,在他手下犹如神兵利器,转弯折向无比丝滑,毫无停滞顿涩。
碎纸屑簌簌落下,不?多时,一张两个巴掌大的长方形窗花就?完成了。
观昏晓小心地展开红纸,压平折痕,从左到?右查看三五枝梅花,两三只喜鹊,一轮圆月,一个窗框。窗框里是放着柿饼、糖盘的小圆桌,桌旁站着两人,其?中?一个肩上有猫。
平面的窗花剪出了立体感。
“天窍,表哥,打完了没有?”观昏晓满意地抖抖脚尖,“打完了就?出来帮我想第二张窗花的素材,不?然我就?把你们打架的场景剪进去了啊!”
屋子里传来一阵下楼的脚步声,几秒钟后?,门边探出两颗头。
“喵呜?”
“第二张?”
……
是夜,餐桌上出现了柿饼和糖盘,是表哥买的。
他坚持观昏晓把这些剪进窗户是因为潜意识里馋了,专门从街边的小店里买了一些回来。
观昏晓拗不?过他,只能点头承认他说得对。
祁县是南方小县城,保留了不?少旧时代的习俗,近年新历跨年夜流行起?来后?,很多人将?农历新年的习俗一并搬了过来,比如放鞭炮、吃团圆饭等?等?,今年也不?例外。
一入夜,附近就?响起?了鞭炮声,此起?彼伏,不?密集但也不?间断,就?像约好的一般。
槐花巷里也有人放,放着是小挂鞭,声响脆亮醒神,却?不?会特别吵闹,烟雾也不?大。
观昏晓没有放鞭炮的习惯,天窍听力超群,也听不?惯这种响亮集中?的爆破声,临卿和便不?勉强,买了几个筒状仙女棒,搁地上点燃,会喷出银色与?红色的长长火星,能放很久。
“好看吧?”临卿和笑道,“这玩意儿可?贵了,跨年夜先放几个,过年的时候我再多买一些,放一整晚!”
观昏晓这回没跟他抬杠,点头道:“好看,古时候的火树银花也不?过如此了。”
天窍耳朵一转,扭头看向他。
烟花炫丽,灿烂夺目,在观昏晓脸上打下明灭的光彩,将?他的五官轮廓雕琢得英俊分明,却?是更加凸显他眼中?古井无波的沉静。
两人一猫在台阶上排排坐,看仙女棒,听鞭炮声,等?跨年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