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永宁县令收受贿赂,那么他所呈至廷尉的证据又如何能信,巴陵侯花重金贿赂,并让他一口咬定虎贲中郎将就是杀害周氏的凶手,由此可见,虎贲中郎将乃是被栽赃陷害,而栽赃之人,便是巴陵侯府,否则又怎会行贿。”听着朱昶的话,顾白薇从旁道。
刘汴再次看向朱昶,朱昶低着头,“真凶下官并不知道是谁,但不可置疑的是,虎贲中郎将当时的确是在场,并且只有他一人,这一点,永宁县的当差不可能说谎,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
“周老伯的尸首,可还在?”顾白薇问道。
“在。”朱昶连连点头,“禁军已经封锁了永宁巷。”
禁军是皇帝的意思,也就是说朝廷也在保护证据,顾白薇看向刘汴,“少卿,廷尉的仵作是否能够查验出死亡的准确时辰。”
听懂了顾白薇的话,刘汴当即差人前往永宁巷勘验尸首。
“周氏案从案发到现在不过一天时间,灭口、报案、贿赂的时间更是短,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做成这些事,定然只有提前安排只要将所有时间比对,就能知道是否栽赃。”顾白薇道。
半个时辰之后,官员拿回了一份记录。
刘汴遂将永宁县整理的各种时辰比照,以及仵作所勘验出来的死亡时辰,“你可记得巴陵侯府的人,是何时找的你?”刘汴忽然问道。
朱昶仔细回想了一下,“大概是在申时。
随后他便发现永宁县接到报案的时辰是申时一刻,而仵作所勘验出来的死亡时间,也是在申时左右,也就是说,朱昶受贿时,周氏可能并没有死亡。
“前后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刘汴抬头道,“这当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计划,想要操纵这盘局,需要的人力与物力,绝不是一般权贵可以做到的。”
“两位将军,两个县令…”刘汴皱起了眉头,随后看向主簿。
主簿拿起写满了字的状纸走到朱昶跟前,朱昶不敢犹豫,便画押签了字。
“押下去。”刘汴挥了挥手,他再次看了一眼整理出来的案卷。
“接下来。”刘汴抬头,“传犯人,萧明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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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北境
巴陵侯长子萧承越与父亲同在军中,但却并不在一个营地,巴陵侯萧世隆镇守在燕楚交界最重要的边地,萧承越则在离京畿不远的锦州。
得知儿子出事的第一时间,萧承越便书信前往了北境向自己的父亲求助。
然而得到的却是父亲冰冷的回应,萧承越气得将书信烧毁,得知儿子被定罪,于是亲自驾马赶到北境向父亲求援。
然而奔波了一夜的萧承越不但没有得到父亲的理解与心疼,反而遭到了严厉斥责。
“你是武将,怎么可以擅离职守?”帐外寒风萧瑟,而帐内纵使有烈火烘烤,也无法捂热萧世隆那颗冰冷的心。
“所以父亲为了不影响家族的名声,选择了抛弃明赫是吗?”萧承越跪在父亲跟前,双目通红的瞪着。
“是。”萧世隆回答的十分干脆。
第193章 袁氏案(九)
“他是您的嫡长孙!”萧承越几乎吼了出来。
“他犯下了这样的罪行,就不配做我萧世隆的孙子。”萧世隆依然冷漠道。
“那么我呢?”萧承越跪在父亲跟前指了指自己,“我也不配做您的儿子吗?”
萧世隆陷入了沉默,“大郎,萧家现在在风口浪尖上,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处理好,我们整个家族都要跟着陪葬。”
“如果明赫死了,那么我也毁了,这您是知道的,父亲。”萧承越看着已经满头银白头发的父亲,“他是儿子唯一的继承人,如果他死了,那么儿子也完了。”
萧世隆低头看着苦苦哀求自己的长子,“子嗣之事,明赫并不是萧家唯一的选择,况且他生性顽劣,屡教不改,不适合执掌家族。”
“那么谁适合呢?”萧承越恼羞成怒,“父亲的其他儿子与孙子是吗?父亲从来就没有将我这个长子当做继承人培养,所以也不会在乎长孙的死活。”
“大郎。”萧世隆挑眉,终究是于心不忍,“我知道明赫是你唯一的儿子。”
萧承越抬起头,死死拽住了父亲裤脚,“阿爷,儿子是因为救您,才在战场上受了伤没有办法生育,您难道不能看在儿子的份上,救救赫儿吗,哪怕只是救下他的性命,儿子可以不要这家主之位。”
萧世隆十分无奈,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长子,“你以为这件事真的只有表面那般简单吗,你以为我出面,陛下就会放过他。”
“可是您是巴陵侯。”萧承越道,“朝廷现在正需要您的力量。”
“可是朝廷现在也忌惮我。”萧世隆反驳道,“陛下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打压边将,燕国北地告急,朝廷商议派何人出战已经有不少时日,战争在即,却迟迟没有动静,这是因为陛下在犹豫,他害怕我获得功勋之后,就再无法镇压我,所以这件事,不会就这样轻易算了的。”
“而且你儿子惹到的人,偏偏还是刚刚立了战功的朝廷新贵。”萧世隆又道,俨然一副不愿伸手施救的模样,“他的背后,还是平阳公主,因为冠礼之事,陛下盯竟陵王盯得紧,越是这种时候,萧家与竟陵王的这门联姻,就越不能出差错。”
“难道在父亲眼里,您的孙儿还比不上一个竟陵王?”萧承越抬起头看着冷漠的父亲。
“这关乎我们整个萧家的命运,竟陵王是有希望登上那张椅子的。”萧世隆道,“绝不能因为你的儿子而毁。”
“可是您就不怕这会毁了您的儿子?”萧承越再次质问。
“为父是萧家之长,所的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萧家,我以为你作为家中的老大,能够理解我的做法,可你现在的做法,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萧世隆无情的将长子踢开。
“如果父亲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今日,您还说得出来这番话吗?”萧承越黑下了脸,并质问父亲,随后他缓缓起身,“您之所以这样说,这样做,是因为您还有其他选择,其他的儿子。”
萧世隆背着双手侧头看着缓缓站起的长子。
“可以我没有!”萧承越大声道,“赫儿是我唯一的血脉,您这个做祖父的可以狠心,但我不可以。”
萧世隆陷入了沉默,萧承越似看透了父亲的嘴脸,于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后便寒心的离开了军帐。
尽管知道孙子已经无法救回了,但萧世隆没有劝阻儿子,待帐内彻底安静,萧世隆闭上眼,“来人。”
“大将军。”左右入帐。
“跟上去,绝不能让他顺利回到楚京。”萧世隆眉峰一转,双眼变得狠厉,这是他为了家族,第二次抛弃自己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