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身影模糊在遥远的黑夜里,四个主将不约而同勒马回望,神情各不相同。

“火箭筒?”坂本先开口,“呜哇,好强大的杀伤力,射程也比我手里那批更远啊。”

来人手里的炮筒再次填充,红橙黄混杂的火光砰然射出,直击他们这群正在撤退的武士。

正如坂本辰马所说,射程很了不得。他们看不清那家伙的人影,但对方的攻击还是波及到了队尾。

“只有一个人。”高杉桃放下充作望远镜的两只手,“怎么说?打不打?”

“撤退要紧。”高杉认为,“不要恋战。”

银时撇嘴:“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再说我或者阿桃过去宰了他又不会花很久。”

坂本摇头,睁着他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平静说:“不对。”

他很少这样没有一边大笑一边说话,另外三个人一时居然有点被镇住,乖乖听他讲:“其他天人都被我们甩开了,这个人是怎么赶上来的?”

“要么是有超凡的速度,要么是有超凡的载具也可以理解为科技。”他简单竖起两根指头,“不管是哪种,他都不会是简单的天人,更不可能是幕府来的。”

高杉晋助反应很快:“‘春雨’?!竟然真来了?”

银时左看右看:“什么?什么‘春雨’?要下雨了吗?”

但没人有空给他讲解。

因为一炮不中又是一炮,来人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军火储备,轰得天昏地暗,看不清前路。

“不行。”在对方的炮击已经伤到马匹时,高杉立刻判断,“他速度太快了,杀伤力也强,就算我们能跑剩下的人也跑不掉必须有人去阻止。”

剩下的话大家心知肚明有且最多只能有一个留下,因为上千人的残军还需要引领。打了败仗撤退要是还没有主将,多半能全军覆没一个不留。

那么,谁留下?

或者说,谁去送死?

一片异样的寂静。

高杉看银时、银时看坂本、坂本看阿桃。

几个人像是约好了一样,神情如出一辙,却都不开口。并不是等人毛遂自荐,而是在等其他人都离开了,由自己理所应当地殿后。

殿后、殿后。

送死、送死。

这也是一种光荣的死法,高杉晋助想,但他不愿意主动说出来,那样太像邀功像是要成为一个英雄一样的人物。

他自认不算什么英雄,死就死了,死得其所轰轰烈烈是万中无一的大好事,但他并不想未来有无数人哭哭啼啼去他坟前哭悼。

银时那蠢货绝对也是这么想。高杉认为自己至少还是挺能读懂同窗的心理,至于坂本辰马,他也差不多,不过估计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开口……

“我留下。”高杉桃挥刀斩开袭来的肉块,细细的脖子后面是几乎凝成壳的血渍,“你们先走。”

“不行谁准你在这里充英雄的!!”

这一刻,高杉只觉得后脖子往下的整片后背都在战栗。

高杉桃说出口的话他还能劝服吗?高杉桃决定的事他还能改变吗?以往三四年都没做到过的事,如今难道就能做到吗?

……如果做不到,难道真的要留下她一个人吗?!

正是这种无处插手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开口阻拦。

高杉桃衡量一下,觉得自己大概吵不赢少爷,于是懒得再动唇舌,握着刀回眸看过来。

身后人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在昏暗光线下,依旧熠熠生辉的一双碧绿眼睛。

即便太阳已经落下、硝烟掩盖了光亮、尸体碎肢肉块阻隔了视野……

也能清楚望进去的,一双碧绿眼睛。

良久的沉默,又或许并没有很久,银时喉结一滚,咽下所有原本要说的劝阻的话:“知道了。”

“喂!你答应什么啊!不许答应她!”

说不上是多少双眼睛看过来,有人愤怒有人担忧,但银时并不在乎。

他注视着唯独最明亮的那双绿眼睛:“你会回来的,对吧,自说自话的混蛋。”

高杉桃一点不介意他骂人,侧着脸点头,居然还有点骄傲:“那当然。”

高杉晋助简直要受不了这两个人了:“这是你一句保证就够的事情吗?难道我们会说‘好啊那就交给你了’然后扭头就跑吗?!别说的像聚餐结束决定要把剩菜打包给谁一样轻松啊!”

高杉桃听出他不想离开的意思,转身朝他走过来。

“你看着我做什么?我是不会遂你心愿的,就算你暴力威胁我也没法改变我的想法,否则一会儿见到假发……”又该怎么向他交代呢?

后边的话被终结在一个紧紧的拥抱里。

“是在担心我吗?果然是在担心我吧!”高杉桃一把将大少爷揽进怀里,一个劲儿狂摸他脑袋,“晋助,你就是个嘴硬心软的猫咪大少爷……”

唔,这靓丽的紫色头发,看上去像是染得很厉害所以会硬邦邦的样子,实际摸上去手感超好的!

她觊觎多年,可惜高杉晋助总是怀揣着无处安放的警惕心,今天竟然是头一次摸到。

哇咔咔,管他的,再傲慢金贵不亲人的猫也是会被我抓起来狠狠揉的!

“你、你先放开,你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