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弩之末,不就是此刻的陆氏。其实他的父皇就是想让他用死来给赫连洲泼脏水,在祁国的领土,在落霞山下,北境和祁国开战,死伤无数,这样赫连洲就得不到?民心了。
回?府时,他路过恭远侯府的北门,远远地?能?看到?后院的桃花正在盛放,入目一片粉云,忆起儿时那些欢乐,恍如隔世。
五日后的深夜,月色凉如水。
陆扶京穿着一身盔甲,翻身上马,剑指落霞山,“全军进发!”
城楼灯火通明,城门打?开。
陆扶京策马冲出?,两侧军队迅速汇入,浩浩荡荡地?朝着落霞山进发,战鼓声如雷震天,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将士们冲锋陷阵的呐喊声,整个大地?都为之震颤。
陆扶京已经看到?了北境军的营寨。
他示意队伍停下,营寨已经点起了火把,四处通明,显然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陆扶京让炮兵和弓弩兵列阵在前。
硝烟开始弥漫,只要他一声令下,今夜不论成败,落霞山下必将血流成河。
他缓缓抬起手,就在落下之前,忽然有?人骑一白马冲出?北境的营寨,向他奔了过来。
弓弩手蓄势待发,陆扶京却看清那人的身形,高声道:“停下!不能?射!”
真的是林羡玉。
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绸衫,带了一只镶玉的发冠,看起来清瘦了些,没了从前的稚气。许是伤口尚未痊愈,无法忍受颠簸马背,眉心频频蹙起,可?抬头?望向陆扶京时,却还是露出?了笑容,和以前一样的笑容。
“扶京哥哥,别来无恙。”
怎会无恙?一个在牢里受了重刑,一个被刀扎进心口,都是历经波折。
陆扶京笑得苦涩,持剑的手垂在腿边:“他把你派出?来,看来是必胜无疑了。”
“不,是我执意要过来的。”
“玉儿,你想劝降我?”
林羡玉目光澄澈且坦然:“是,我不仅想要劝降你,还想劝降你手下的将士。”
陆扶京笑着摇头?:“何为劝降,不过是掩饰赫连洲的野心,他想吞并祁国,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直接大军压境不就好了?”
林羡玉却说:“是啊,他的西帐营早就战无不胜,若想南下吞祁,直接派兵越过苍门关,直抵龙泉,最后南下灭京师就好了,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让朝廷内斗,看权臣与皇子为了一己?私欲相互倾轧。可?是造成这一连串荒唐事的人……真的是赫连洲吗?”
林羡玉抬高了声量,望向众人。
“若皇帝贤能?,就不会有?权臣拥兵自重,若皇帝贤能?,就不会有?公主和亲,若皇帝贤能?,百姓就不会为了十两银子,背井离乡去北境做劝农官,也不愿留在京城喝西北风。”
“王朝百年?,命数自尽,倾覆的是陆氏王朝,留下的是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的百姓,他们不会随着王朝倾覆,他们会见证一个个王朝的兴亡,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他们比所有?达官贵人更爱这片土地?,他们不懂什么是酒池肉林,不明白为什么建一座宫殿要花费千万两白银,他们只是埋头?耕作?、只想要那一点俸禄养家?糊口。”
“扶京哥哥,你还能?改变什么?”
“朝纲已坏,国库亏空,你尽力了,也无能?为力。”
“需要有?一个人能?以铁腕手段把金银和土地?从那些藩王、权臣、皇亲国戚受众抢回?来,分给百姓,需要有?人能?兴利除弊,以实心行实政,整饬吏治,破除一切朋党之争。”
“需要有?人不顾一切压力和反对,推翻百姓头?上的赋税大山,让他们的米缸里留有?余粮,还要重新?丈量土地?,清算人口,把欠老?百姓的账一点一点还清。”
“无论这个人是不是赫连洲,都不会是陆氏,因为如果怀瑾帝能?做到?”
林羡玉举起手,指向乌泱泱的两万大军,目光掠过,痛心疾首道:“今夜你们就不会来这里送死!”
“你们不想要安定的生活吗?连年?征战给你们带来了什么?有?这样的君主,就算灭了北境,也会有?月遥国,会有?西域各国。”
“君主野心不灭,硝烟就不会灭。”
“你们甘心吗?”
一声声响彻夜空。
林羡玉望向陆扶京,眼中流出?两行清泪,他说再多,可?看到?陆扶京,还是心痛难忍,他哽咽道:“谵王殿下,你还要攻过来吗?今夜决战后,你我便?生死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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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扶京也流泪了,他看着林羡玉那种熟悉又陌生的脸,忽然引动缰绳,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林羡玉面前。
“玉儿,你长大了。”
林羡玉别过脸,眼泪止不住地?流。
“以前总想着,我们玉儿什么时候能?长大啊,总不能?永远是个孩子模样,结果一晃眼就长大了,玉儿,我替你高兴。”
“扶京哥哥,你……”
“玉儿,希望在你心里,我还是当年?那个替你抄书,陪你逛街听曲的扶京哥哥。”
林羡玉怔怔地?望向他。
“你说得很对,这片土地?不属于陆氏,属于黎民百姓。”
“可?我不愿投降,在北境时我说过,就算最后只剩我一个人,我也要为陆氏,为我的家?族,战到?最后一刻。”
“玉儿,这一生实在太短,愿来世还能?和你相识于桃花树下,陪着你长大。”
说罢,陆扶京独自持剑冲向北境的营寨,他孤身踏破夜色,如一只利箭。
“扶京哥哥!”林羡玉哭着追上来。
陆扶京抱着赴死的念头?,冲破并列的长盾兵,一路过关斩将,想要冲进营寨,在突破寨门的那一刻,被一只弩箭刺穿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