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在野微微弓腰, 一只手撑地?, 一只手反拉住姜守言, 把人一起拉了起来。
“这些?东西要捡吗?”程在野没?在山里这么正经?地?给人烧过纸, 不知?道习俗。
姜守言只伸手把放在正中?的橘子拿了过来, 摇头?说:“不用。”
山路不好走, 旁边是一大片生长?茂盛的竹林,顺着?竹林下去是姜守言家后院, 圈来养鸡养鸭的,不过现在荒了。
姜守言绕着?边走到前院, 院子里有个小水池, 他想打点水给程在野擦擦裤子, 但等到了才发现石台上覆盖了厚厚一层青苔, 池水飘着?枯叶和蛛网, 很脏。
姜守言站在原地?里愣了会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脑子里全是小时候的记忆,小时候的池水干净清冽,他每回跑热了都会在这里用瓢舀来喝。
可能是起太?早了, 脑子被早晨的冷空气冻住了,又或者是触景生情?,混淆了过去和现在,他有些?挫败地?回头?,看了程在野,视线又错过程在野去看那栋安静矗立在竹林间的老房子。
时间把它雕琢得愈发冷清,和记忆里的样子大相径庭。
“我想给你擦擦泥的,”姜守言说,“但水不能用了。”
程在野“嗯”了一声,低头?在裤子兜里摸着?什么:“没?关系,我带了湿巾。”
姜守言想从他手上接过来,程在野却突然蹲了下去,姜守言顺着?他的视线弯腰看,看到自己裤子上也脏了一团。
程在野拆开湿巾细细给他擦,片刻后,他闻到了橘子的清香,还不等他抬头?,嘴边就伸过来了一瓣。
程在野咬住,刚吃完一瓣又喂过来一瓣,程在野吃的没?喂的快,偏过脸笑了一下:“够了够了。”
姜守言就把剩下的橘子连皮放在他脑袋上,成功把人定住后蹲下来,接过程在野手里的湿巾给程在野擦裤子。
程在野定了一会儿,自己伸手把橘子拿下来解定了,橘子皮里还剩下了两瓣,他全喂给了姜守言。
“还想再转转吗?”
姜守言嚼着?嘴里的橘子摇了摇头?。
“那等我把这个还了我们就走?”程在野晃了晃手里沾了泥的砍刀。
姜守言点头?:“嗯。”
程在野用湿巾把上面的泥擦干净了才起身走出院子。
姜守言撑着?脸蹲在原地?没?动,他目光定定地?看着?老房t?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的竹林翕动了一阵,姜守言偏过头?,看见一只鸟挣脱开密密的竹叶,飞向遥远的天际。
“走吧。”身后传来程在野的声音。
姜守言朝他伸出手:“怎么这么久?”
“留了个联系方式。”
姜守言蹲久了站起来头?发晕,靠在程在野身上缓了会儿才问:“加联系方式做什么?”
程在野:“万一以后有用呢?来都来了正好就加上了。”
老家离市区的车程较远,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和周健约时间之前,姜守言没?想到会回老家,于是聊天推迟到了第二天。
还是在那个熟悉的房间,周健穿着?同一套衣服,姜守言甚至觉得连灯光的亮度好像都和上次一样。
“可以和我说说昨天发生什么了吗?”周健盯着?屏幕笑着?问。
姜守言坐得有些?拘谨,垂着?视线一字一句说了,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屏幕。
上一次聊天他们并没?有聊到这么深入的地?方,有关家庭的部分?姜守言都是一笔带过,或许是怕周健会把话题往更深层次引,几乎是在陈述句刚落下最后一个音,姜守言紧跟着?问道:“你还记得上次和我说这次会跟我讲程在野的事吗?”
好像掩饰的有点太?明?显了,姜守言悄悄抠了下藏在桌子底下的手。
周健没?多问,点了下头?,放缓声音说起了程在野的事:“他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介绍过来的,起初我以为是他病了,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喜欢的人来的。”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爱人生病了,自己跑来看心理医生,就为了学习如何才能更好地?照顾他。”
姜守言低着头没说话,悄悄抠着?手指。
“他共情?能力很强,学习能力也很强,经?常看书看案例看到很晚,但你知?道的,案例并不全都积极,所以有时候他很痛苦。”
姜守言抿了抿唇角。
周健继续说:“他很爱你。”
姜守言差点憋不住泪。
“之前他把你的报告单拍给我看过,我给他的建议是药物治疗搭配认知?疗愈,”周健说,“现在我的建议还是这个。”
姜守言说话有点困难:“可是……”
“没?关系,”周健不疾不徐打断他,“你可以先听我说完。”
“直到今天聊天以前,我都以为你的创伤是你外?婆骤然离世,但刚刚你说你去给你母亲上坟了,我才反应过来我错了,可能还要更早,至少要从你母亲离世开始算起。”
姜守言微微睁圆了眼睛。
“东南亚的人抗压能力普遍要比欧美这边强,在没?办法?改变的情?况下,他们往往会搭建属于自己的生存框架,其实你也是这样的,背着?这样的框架走了很久,直到最后一个亲人离世,你的框架彻底塌了。”
周健说:“所以我大概能猜到你不愿意服药的原因?之一,你正在程在野身上继续搭建这种你所熟悉的框架,药物作为外?来物,会让你觉得你失去了控制感。”
姜守言愣愣地?听着?,有些?说不出来话来。
“在这种丧失控制感的情?况下,你开始放大你的焦虑,焦虑药物各种各样的副作用会让你失去秩序,”周健说,“但我想说的是,直到现在,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药物依旧是治疗的一线手段。”
周健顿了顿,观察到姜守言还在集中?注意听,又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