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林杨柳的声音有种病中的孱弱,但此刻的精神头还好。

她瘦瘦的,精致的五官跟林杨白有五分相似,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妈妈在旁边剥月饼的包装袋。林杨白将妹妹打量了一番,心头柔软又酸涩,“你的头发。”

林杨柳羞涩地摸摸光头,“没事的,医生说等我好了,头发就长起来了,我以前头发又黑又亮,朋友都可羡慕了,长起来的话应该跟以前一样吧?”

“肯定的。”

“今天过节,你没有出去玩吗?还是在上班?”林杨柳歉疚地看着哥哥,她的病很花钱,即使妈妈一再瞒着她,叫她别操心,安心养病,林杨柳也偷偷看过床头的消费记录。

她觉得自己是个祸害,将妈妈跟哥哥害惨了。林杨白看她说着话眼圈就红了,无奈道:“怎么了,以前从来都不哭鼻子的。”

“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身体啊,过年也没回来,中秋节还一个人待着,吃的都没有。都怪我,要是我、要是我……”哥哥跟妈妈那么努力,只为了救她,林杨柳说不出自暴自弃的话来。

妈妈把林杨柳的眼泪擦干净,“哭什么?你看你哥不是好好的,你放宽心养病,叫他安心工作,就比什么都好了。”

“我没事,我今天没有上班,自己在家里做饭吃呢。”林杨白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抚妹妹。

林杨柳抹了一把眼睛,努力笑出来,“哥哥有没有交女朋友?”

林杨白一愣,遵从诚实的内心,点了点头。林杨柳眼睛一亮,“那长什么样子啊,我想看看嫂嫂的照片。”

点开微信页面,林杨白把阳瑜的照片发过去。林杨柳看得认真,低垂的眉毛跟睫毛,和林杨白一模一样,妈妈凑过去,也端详地仔细。

“她对你好吗?”

林杨白点点头,嘴角含笑,“挺好的,经常给我做饭吃,上下班也会去接我。今天她回爸妈家里了,晚上会来陪我过节,你放心吧,我在外面挺好的。”

林杨白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林杨柳心里好受了些,“这样就好。”

林杨白交了女朋友,对林杨柳的意义非凡,挂断视频之后,又问了他许多关于女朋友的事情。

这一聊,就到了傍晚,楼下在炒菜,菜香的味道随着烟火气飘荡,是团圆的味道。林杨白等到天色擦黑,阳瑜还没回来,他忍不住,给她打电话。

阳瑜那边很吵,似乎在外面,男男女女说话的声音混杂。

“吃饭了吗?”

林杨白侧头看了一桌子的菜,两个小时前就送来了,他想等着她一起,还没动。

“没有,我等你过来。”

“对不起啊小白,我家里人太多了,我姑姑好不容易回来过一次节,罗敏也在,我走不开。你先吃饭吧好不好?等我这里结束,我立刻就过去。”

林杨白蜷缩着身子坐在飘窗上,看窗外的烟火,身后是孤寂的黑,几乎将他也完全吞噬。他沉默着没有说话,阳瑜懂这种无声的拒绝,她朝安静的地方走了几步,“乖,我真的走不开,明天我去公司陪你,行吗?”

电话不知何时挂断了,心头的小火苗燃烧殆尽,没有等来续命的灯油。夜晚的秋天,寒意浸人,睡意浅薄,林杨白望着天上圆盘似的月亮,枯坐到深夜。

第0037章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颜

肖邦姑姑一家一直在国外,这一次听说肖邦要结婚,特地抽时间从国外提前赶回来。姑姑跟姑父在家里陪伴老人,两个表弟表妹从小生活在国外,普通话说得不怎么好,又想四处去玩。

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连汉语也说不好,肖家爷爷勒令两个外孙要好好学习,负主要责任的姑姑姑父自然难辞其咎,被好好训斥了一顿。大家长发威,谁也不敢嬉皮笑脸,肖邦悄悄指使阳瑜这个新媳妇去安抚。

肖邦在一边帮腔,“阳瑜还是教育局的呢,每年主持普通话考试,她还不知道怎么教普通话吗?表弟表妹就交给我们俩了。”

这些天下班,阳瑜跟肖邦一起,带着两个弟弟妹妹,几乎将市里跑遍了。周末也没得空闲,国外崇尚户外运动,市里玩遍了想去爬山,周遭的山没有什么兴趣,要去爬中国的名山大川。

“我们在外网上看到什么华山衡山、黄山庐山,来之前就说好要去看看的。”表弟拍拍手上的照相机,他还买了无人机,做足了准备。

肖邦开着车,笑道:“看不出来,你细胳膊细腿的,还喜欢爬山。”

表弟架起手臂,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直嚷嚷肖邦偏见。他们兄妹俩都是小麦肤色,非常健康结实,据姑姑说,从小就没生过什么大病,全是运动的缘故。

表弟想去的那些山都太远了,一个周末时间根本赶不过去,最巧敲定了隔壁省的武功山,两天一夜就够一个来回。这天早上坐高铁出发,中午就到了,肖邦在当地租了一辆车,阳瑜头一天在手机上定好了住宿跟门票之类的。

正是深秋的时候,天气不热不冷,微风很凉快,吹在身上格外舒服。吃过饭,大家装备一新,极有经验地换了登山服,开始往上爬。

视野空旷,沿山没有树,波浪一样的草地被带着起起伏伏,呼呼的风声从遥远的天际吹来。爬到一半,前后一望,不见尽头,一层薄雾阻隔了视线,夜晚的潮气开始从地表涌出,木质的栈道被露水湿润,踩上就是一个脚印。

心好像随着视野的空旷也变的开敞起来,但这一路人实在多,置身其中,眼睛清静,耳朵热闹。阳瑜靠着扶手歇气,肖邦两步跑回来,“你累的话就慢慢爬吧,那兄妹俩跑得太快了,我得跟着他们。有事就打我电话。”

阳瑜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慢吞吞地走,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差不多走到四分之三的道路。放眼望去,眼前是绵延不绝的黑色的山,稀薄的橙黄太阳光一点一点被大山吞噬,天上的云是五彩斑斓的,漂浮在灰绿的天幕。

日落了,阳瑜停下脚步,站在夜风中。

肖邦在山上租了两个帐篷,帐篷不大,遮风避雨,挡挡蚊虫还可以。但是数量太多,一个挨着一个,像是蜂巢里密密麻麻的蜂蛹,人声鼎沸,睡是睡不好的。

表弟两个没见过这么多人似的,精力充沛围着帐篷跑了一圈,兴奋地像两个放归山林的猿猴。本来阳瑜跟表妹住一间,但是几个人都睡不着,于是集中到一起打牌。

两个菜鸟不会,一人教一个,等到勉勉强强上手,就凌晨了。整个营地像是一锅煮沸腾的开水,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阳瑜玩不下去了,丢下牌出门去吹风醒神。

这个时候,风是最凌厉的,吹在脸上有一种刀片刮肉的错觉,阳瑜拉起冲锋衣的帽子,将带子抽紧,总算好受了些。她靠在阶梯上坐着,摸出手机看时间。

电话跟微信上红圈里的数字异常醒目,阳瑜愣了愣,拨了回去。

林杨白还在上班,电话进来时就在休息室,他捏着手机走到楼梯间,点了一支烟,接通。

太冷了,灰暗的天仿佛就压在头顶,她的手冻得通红,“我在武功山,弟弟妹妹要过来玩,不好不陪,我今天在山道上走了两个小时,脚都快断了。”

他嗯了一声,似乎没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