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停下摇扇的手:“不行,小爷渴了,走不动道,先去找人给口水喝。刚才吃完饭,连口茶水都喝不上,难道你不渴?”

张志新脸色有些铁青:“渴又能怎么样?谁让张家客栈这么黑心!”

陆川说:“反正要走你先走,小爷要进村里找口水喝。”

说完陆川就要抬步往村子里走去,谢六赶紧牵着马追上去。

张志新看着自己身后的两个人,骂道:“本来人少就容易被打劫,若不是想着能多个帮手,老子才不会跟你一路。”

张志新骂骂咧咧地拎着自己的包袱,大步跟在陆川身后,两个侍卫紧随而上。

陆川没多做停留,直接奔着村子里唯一的一件瓦房走去,没瞧一眼那些茅草屋。

青砖瓦房外面用泥砖围了一个院子,院门是两块简陋的木板组成的,谢六极有眼色地上前敲门。

“有人在吗?我们是路过的商人,进村里想讨一碗水喝。”

谢六洪亮的声音传得极远,但周围却愣是没有一点儿动静,别说主人家,就连附近的几家茅草屋,也没有人出来查看。

整个村子静悄悄的,仿佛只有陆川他们几人在。

陆川知道这都是假象,以谢六的眼力,看到了不少人从角落里探头,就是不敢出现。

谢六继续拍门,那门看着松松垮垮的,他都不敢太使劲,生怕把人家的门拍倒了。

“开门,有人在吗?我们就是想讨一口水喝,可以给钱的!”

还是没有人应答,就在陆川打算自己上前去叫门时,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头从后面冒了出来。

“几位客人别敲了,小老儿来了,碰巧家里人出门了,才听见声音。”老头乐呵呵地说。

陆川向老者行了一礼,表明来意:“老爷子,我们是从外地来的,经商途径这里,想向村里讨一碗水喝,我们会给钱的。”

何村长一贯愁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喝水是吧?那便请进来吧,至于钱就不用了,不过是几碗清水。”

何村长一边说话,一边绕过陆川和谢六,从怀里掏出一柄钥匙,打开了大门。

他引着几人进入屋子,然后拿出几个小马扎给几人坐下。

“几位先坐着休息一会儿,小老儿这就去给你们打水。”

陆川朝何村长微笑点头,让他忙自己的去,不用特意招待他们。

何村长出去后,陆川打量着这间屋子,明明是村里最好的房子,堂屋却连张凳子都没有,就连桌子也是缺了一条腿的,现在正用一根木棍替代着。

何村长再回来时,身后跟了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他和何村长一人端了两个碗。

何村长笑道:“这几碗水你们先喝着,剩下的我侄儿一会儿再端来。”

中年男子把碗放到缺了一条腿的桌子上,朝几人憨厚一笑,便出去再端水过来。

陆川也笑着说:“麻烦老爷子了,我们从早上开始还没喝过水,现在是真渴了。”

说着他率先端起一个碗,仰头把碗里的水一饮而尽。陆川摩挲着这只碗粗糙的手感,这几个粗糙的粗陶碗,应该是老人家的重要财产吧。

他倒是不怀疑对方会不会有什么不轨的想法,那些小说里写的,主角落难宿在农家,结果被下了蒙汗药,然后被迷晕挟持的情况基本不会发生。

因为光是蒙汗药就不是农户能买得起的东西,而且谢六也没有感觉出什么异常,所以陆川很放心地直接喝了这碗水。

待几人喝饱了水之后,陆川也没提出告辞,村长和他的侄儿坐在他们对面。

陆川叹气:“都怪我太年轻了,第一次出来跑商,不能人心险恶,否则今日也不至于向老爷子您讨水喝。”

谢六假意安慰:“少爷别自责了,这不是您的错,一切都怪那张家客栈,这么大一间客栈,竟然这么黑,我们谁也没能预料到。”

张志新脸上也有些自责:“早知道我就坚持不进清水镇了,不然怎么也能剩下二十两银子,何至于如此窘迫。”

何村长和他侄子对视了一下,看来这几人真是被张家坑了的外地商人,不是张家和县令派来试探他们的。

他们这些年太苦了,每年的粮税都在上涨,如今要交的粮税更是高达七成,而且交完粮税后,还会有张家的人来强制换了他们的新粮,用去年的陈粮换今年的新粮,还不补差价。

村子里的人快活不下去了,但还有今年的新粮在吊着,村里人勉强还能支撑下去。

要是张家或者县令再有其他的动作,那他们才真的活不下去。

所以村里的人都很警惕陌生人的到来,生怕是张家或者县令派来的人。

这几个商人,不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变化,也是因为这,何村长才愿意出来招待几人一番。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刚才听到这几个年轻人要到县衙去告官,如今县令与张家勾结,他们去告官反而有可能被县令倒打一耙关进牢房。

可能是同病相怜吧,也可能是心里那点仅剩的良心作祟,他们还做不到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

何村长试探道:“几位是刚从青石镇出来吗?”

陆川满脸愁容:“是啊,这不是行商经过青石镇,恰好肚子饿了,就进镇子里找了家客栈,吃了顿饭,结果那掌柜是个黑心的,一顿饭要收我们八十两银子,不给还不让我们走。”

张志新点头:“为了能脱身,我们只好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否则现在估计要被他们打个半死。所以我们打算一会儿就去县衙,告他们去。”

何村长心一急:“这可使不得,不能去报官。”

陆川和张志新皆看向村长,陆川一脸疑惑:“为什么不能去报官?这个价格明显就是黑店,就该让县令大人整治整治。”

何村长眉心紧皱,叹了一口气:“几位有所不知,这张家之所以能这么嚣张,就是因为有县令撑腰,你们若是去告官,估计你们被抓起来的几率更大一些。”

陆川一惊,脸色大变:“他们竟然官商勾结?还有没有王法了?”

何村长自嘲:“这里天高皇帝远的,他们就是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