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人依依不舍的看着顾敬之随皇帝的车架离开,随后那些守卫在各处的金吾卫和在顾府帮工的宫人们也相继离开,只给顾家人留下了一肚子的疑问。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兄长他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顾恒皱着眉,神情恍惚:“您不是跟孩儿说陛下折磨兄长尤甚,为何孩儿总觉得陛下和兄长关系似乎还算和睦?难道兄长他真的······爱上了陛下?”
顾宏化本就心烦意乱,听到顾恒的话立刻瞪起了眼睛,怒斥道:“你胡说什么!敬儿喜欢谁你这个做弟弟的难道不知道?就算没有段家二小姐,就算天下女人都死绝了,他也不可能爱上一个男的!你兄长虽是双性之身,但自幼读圣贤书,学君子之道,文成武就,不输天底下任何男子,绝对不会做出勾栏小倌那种以色侍人之举!”
顾敬之曾做过小倌的事情顾宏化没有跟家里任何一个人说过,他知道顾敬之肯对自己说出实情已经万分难堪了,他更清楚自己的儿子自尊心有多强,让家里其他人知道不过是给他们平添烦恼。
而且自己的长子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
强者被人怜悯,那是比死更令人难受的事。
顾恒极少被父亲这样训斥,心中略微有些委屈,但看着父亲怒气冲冲的样子,他就算心中百般不解也再也不敢顶嘴,只是蒙头认错。
顾老夫人上前把两人拉开,对小儿子说道:“敬儿这样做定然是有难言之隐,你身为弟弟不可对长兄不尊。”
教训完小儿子,老夫人又去安慰自己的丈夫:“你也别太着急,敬儿看起来比上次好多了,他本事大,天大的事儿都能扛得住,人既然还能回来,下次我们好好问问便是,个中缘由总能问清楚。”
“哎······”顾宏化长叹一声,眼中也出现了一丝迷茫。
现在这个局面,他是彻底看不懂了。
他看不懂皇帝,也看不懂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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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敬之扶着萧容景的手下了马车,立刻被裹上了一件厚实的披风,让本就行动不便的他更加步履维艰,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幸而萧容景为他放慢了脚步,他们身后跟着温世敏和白尘音,四人一同在灯会上散步。
顾敬之和萧容景任何一个都是京城里路人皆知的人物,但是真正见过他们的面的人少之又少,多少人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的身份。
但是关注他们的人倒是不少,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份,而是他们的容貌。
特别是走在前面的萧容景和顾敬之,身长玉立,容颜脱俗,惹得行人纷纷侧目,甚至有少女朝他们扔了手帕过来。
萧容景纵然英武俊朗,奈何顾敬之姿容更胜一筹,英俊中又带着些许儒雅的文气,不似萧容景那般冷冰冰让人不敢接近,因此那些手帕都是冲着顾敬之扔的。
只是都被身后的温世敏及时拦下了。
温世敏毫不留情把手帕扔到地上,这等俗物,绣花不仅粗糙还俗气的很,怎能给顾敬之用。
他无视旁边那个扔手帕的女子怒气冲冲的目光,笑的有些没心没肺:“主子,幸好现在是晚上,灯不那么亮,那些人看的不是很清楚,这要是大白天,您就这么带人出来,恐怕要被人围起来了。”
“若是白天出来,确实要谨慎一些。”萧容景侧首看向身边的顾敬之:“之前跟敬之一同在街上走,除了扔手帕的,还遇见过扔桃子李子的,甚至有扔树枝的,每次都要小心的观察四周,不然很容易被砸到,甚是辛苦。”
顾敬之面露疑色:“臣······我跟您经常一起出门吗?”
萧容景笑笑:“偶尔吧,敬之喜欢清净,去街上的时候不多,倒是经常到京郊打猎。”
看起来不像是编的······顾敬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跟萧容景的关系这么好,打猎这种事,非至交不会同行。
若萧容景所言非虚,那么自己在过去的几年里确实跟萧容景拉近了关系。
接近萧容景本就在他和段道言的计划之中,那么之后发生了什么?顾敬之不相信自己和萧容景的关系好到了肌肤相亲的程度,就算再危急他也不会允许自己负了悠悠的。
大大小小的灯笼将这条街道装扮成了光的河流,顾敬之走在其中,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听着他们和商贩讨价还价的声音,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就像是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烟火气了。
萧容景在他身边问道:“敬之有没有喜欢的灯,可以买了带到宫里去。”
顾敬之本想说不用,但心中那奇怪的感觉让他犹豫了一下,他少有的产生了一种想要在人群中多呆一段时间的感觉。
顾敬之点了点头,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停下来看向萧容景:“我身上没有银子。”
萧容景自信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
顾敬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果然,萧容景的腰间挂着只有玉佩,根本没有荷包的影子。
他们一同转身看向身后的白尘音和温世敏。
白尘音用扇子挡着嘴巴,面露难色:“哎,这可如何是好,在下今日出门过于匆忙,竟然也忘了带银两······”
于是三人同时看向温世敏。
温世敏对着白尘音翻了一个白眼,顾敬之和萧容景身上没有钱倒是情有可原,但是白尘音这厮又不是什么天天住皇宫的主子,怎么可能出门不带钱。
可惜他没有证据,只能乖乖递出了自己的钱包。
街上卖花灯的到处都是,但到底是民间手艺,跟宫里那些精美的宫灯相比就简陋了很多,做功也略显粗糙,走走停停将近半柱香的功夫,竟然没有找到一个能看上眼的。
温世敏的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他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白尘音:“这里的灯也不怎么样,不如还是算了,回去找人随便做一个都比这些好看千百倍。"
白尘音摇了摇扇子,继续不紧不慢的看周围的花灯,忽然指着一处说道:“主子,这个灯看起来似乎跟别的略有不同。”
几人驻足朝白尘音说的那盏花灯看了过去,和别的摊位比这里的花灯确实精致了许多,其中一盏尤为亮眼,灯罩上红梅映雪,寥寥几笔便能让人感受到梅花的凌霜傲骨,背后是一句咏梅诗。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顾敬之对着花灯端详许久,却没有说要买。
这句诗他幼年便读过,只是从小到大他从未真的的感受过彻骨的寒意。
现在他总感觉自己游走在悬崖的边缘,才知道做寒梅之艰难。
自己忍辱负重,是否能等到梅花绽放的那一天······
萧容景也看到了那句诗,“敬之喜欢这盏灯?”
顾敬之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