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的,直到最初的药效过去之后,顾敬之的身体虽然依旧无力,但神志总算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凉亭里,周围花草繁茂,旁边有一方水池,池中浮着几片莲叶,偶尔有金色的小鱼在水中游过。
暖风吹过来,带过来几根白尘音的发丝,贴在顾敬之的脸上。
他觉得痒痒,想要抬起手却发现自己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费力,只能微微晃了晃头,但那发丝却像是黏在他脸上一样,怎么都晃不掉。
“别动。”白尘音扶着顾敬之的头,让他靠稳,然后将自己的头发从他脸上拨开,“若是哪里不舒服就叫一声,你身子不方便,就别老逞强了。”
又过了一会,顾敬之以为白尘音不准备再说话了,他被白尘音抱着便觉得浑身别扭,正想着该如果让白尘音放开他,却用听到对方忽然说道:“至刚易折,有时候稍微服软也并非是懦弱,只要命还在······”
白尘音话还未说完,只见一个穿着护院衣服的人匆匆走了过来,跪地行礼:“贵人,温老爷请您带敬奴到馆外相见,马车已经准备好,请贵人移步。”
这护院看起来普普通通,但他一个八尺壮汉脚步能如此轻灵,踩在地上竟无声无息,可见并非一般人。
不知是有意无意,那里左人衣衫微斜,露出外衣内穿着的玄铁软甲,那是萧荣景身边的暗卫才会有的东西。
看来是皇帝要召敬奴进宫。
但现在天色尚早,萧荣景最近国事缠身,应该没有时间在白天宠幸敬奴······
白尘音眉心微皱,萧荣景要见顾敬之,没有人敢拦,他只好压下心中不安,抱着顾敬之跟随暗卫回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停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那马车应该是温世敏自己用的,车窗上的缠枝花纹精致雅丽,八角车盖上坠着几个铃铛在风中叮铃作响,在马上旁边放着一口雕花大箱,不大不小,底部铺着一层软垫,像是要装什么贵重的东西。
“贵人,请把敬奴交给小的,敬奴出馆必先入箱。”
还有这等规矩······白尘音看了顾敬之一眼,只见怀中顾敬之半垂着眼眸,似是有些难堪,但反应并不大,说明这种事他之前应该是做过的。
“我自己将他放进去便可。”白尘音谢绝了暗卫的帮忙,弯腰将顾敬之放进了箱子里。
顾敬之被摆成了抱着膝盖坐在箱中的姿势,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呆在箱子里,因为这种樟木箱空间不大,如果不是以跪姿折叠入箱,箱盖是合不上的,而白尘音并不知道这一点。
一旁的暗卫看着蜷缩着坐在箱子里的顾敬之,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指了指箱盖,对白尘音说道:“贵人,这么放敬奴,箱子锁不上啊······”
白尘音握着折扇,绕着箱子走了一圈,忽然提着箱盖合了过去,只见箱盖被顾敬之的头顶出了一寸宽的缝隙,远远达不到能合上的地步。
······
顾敬之顶着沉重的箱盖,只觉得无语,听到白尘音在外面说道:“锁不上就不锁了,有我在,你们还怕他跑了?”
“但敬奴身为······他的面容不能被其他人看到。”
“就露一条缝,别人什么都看不到。”
“白大人······”周围没有其他仆从在,暗卫也不装了,手在佩剑的剑柄上握了又握,嘴里却不敢放肆:“在下只听主人的命令,就算是您······”
“你胆敢对本官拔剑!”白尘音冷眼看过去,两指一撵手中折扇刷的一声张开,与此同时一股凌厉的杀气朝四周荡漾开来,让那两个暗卫都被迫退后两步。
“我便是在这里杀了你们两个,陛下也不会动本官一根汗毛,你们若是非要为一个破箱子送死,本官不在乎送你们提前上路。”
“你!”那暗卫横眉倒竖,当即就要拔出剑来,哪知剑身刚出鞘半寸就被身边的另一个暗卫按了回去。
“莫急!”个子稍微矮一些的暗卫警惕的看着白尘音,对身边的同伴耳语:“运送敬奴的规矩都是在宫里定的,陛下把敬奴放进南风馆,敬奴的脸早就被看了个遍了,等进了宫门,让冯公公接手,锁与不锁,都跟我们无关了。”
“这···能行吗?”
矮个子暗卫微微叹气:“若是不行,顶多回头受罚,现在动手······”他看了一眼白尘音手中折扇,那扇面看似一张薄纸,但是仔细看过去扇子的边缘隐隐有寒光闪过,光是刚刚开扇的一招便知道这人内力之深厚,他们两人齐上恐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现在动手凶多吉少,耽误敬奴进宫才是大事。”
“行吧······”高个子暗卫叹了一口气,他刚刚也是被白尘音激怒,现在定下心神仔细想想,自己同伴说的是有几分道理。
“白大人,请吧。”
白尘音冷哼一声,收起折扇,抱起箱子轻轻一跃跳上马车,俯身钻了进去。
那箱子本身就颇有分量,此时装着一个人那白尘音抱着竟毫不费力······两暗卫互相看一眼,心中均是有些后怕,只庆幸刚刚没有跟那人动手,否则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站在这里,擦着冷汗连忙上前驾车去了。
顾敬之缩在箱子里,刚刚外面的动静他听的清清楚楚,心中只觉得有些疑惑:白尘音既然知道那两人是皇家暗卫,竟然还敢跟他们动手,难道就不怕萧荣景降罪?
这人似乎任性猖狂的有些过头······
“在想什么呢?”
顾敬之眼前一亮,箱盖已经被打开,白尘音正趴在箱子的边缘上,两臂相互交叠,下巴抵着自己的胳膊,笑盈盈的看着他。
都快要贴到他的脸上了······
顾敬之被吓的直往后躲,但是箱子就这么大,他被塞在里面已经很勉强,又能躲到哪里去?
“唔唔唔······”顾敬之朝后仰着脖子,憋着一口气把手从箱子里抽出来,指了指旁边的空地。
你把我放下来。
白尘音随手将他的胳膊拿回来放进箱内,用手撑着下巴,依然趴在箱子边缘,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行,马车颠簸,若是把你磕着碰着,陛下怪罪起来,我可担当不起。”
顾敬之以前被关在箱子里,身体上下都有棉被包裹,倒是从来不用担心磕碰的问题,但被束缚成那样,跟一个货物有什么分别······
他歪在箱子里,不说话了。
这次的汤药让他的身体比往常更加无力,他没力气撑着自己的头太久,只能半靠在离白尘音远一点的箱壁上。
不用关在里面,他就不用太费力的呼吸,也不用在黑暗的地方靠夜明珠熬时间,跟彻底封在箱子里相比,现在这样确实要好得多。
如果不是被放在白尘音的腿上就更好了······
他现在知道了白尘音有喜欢抱他这破毛病,但他万万没想到隔着一层木板白尘音也要抱着,以至于他老感觉白尘音的体温似乎透过木板传了过来,让他在箱子里坐着也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