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见到能看见自己的人，就算见到了，那些人也在喂自己吃一些很难吃的东西，但是不吃他会饿，直到吃习惯了，就不会再觉得难吃恶心。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不会逼他吃东西的人，他有些兴奋的想凑过去瞧，结果被一拳打昏过去。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能是他睡得最好的一觉，没有做梦，也没有人打扰，就是额头隐隐作痛，树妖最后还是醒了过来，他见到了第二个不会逼他吃东西的人，他有些惊慌失措，而看着他失神的少女肩上的动物跳下来，他没有任何尝试，自然辨别不出这是一只狐狸，只能看见狐狸身上丝丝缕缕的强大灵力，比自己的要庞大许多。

小兽尾巴轻扫，对上目光后，他的额头就不再疼痛。

“你治愈了他？”云初问。

“并不是，”师父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这也是一种幻术，让‘不痛’变成切实存在的幻觉，直到那真实的伤口也逐渐消弭。”

也是，毕竟是幻术，云初不懂原理，但她觉得很厉害。树妖眼睛亮亮的看着她，某种意义上也帮助她从过去中抽离，阿青从来不会这样看着她，他的目光是温和的，令人沉溺的，充满爱意的，而少年的目光过于清澈，干净到甚至让他的脸和阿青也只有三分像。

难不成植物成精用的是同一张脸吗，云初甚至玩笑般想，她伸出手，将这孩子从地上拉起来。

“……我饿了。”

这是男孩开口的第一句话，痛觉压制了饥饿感，而痛觉消退，饥饿感又重新占上风，还好他自己知道要吃些什么，于是他非常熟练的打开房间，沈棠面色一变，而云初已经手忙脚乱地去捂住承影的口鼻他不能吐，他吐了的话吐的人就不止一位了。

少女身上淡淡的冷香很好地安抚了剑灵抽动的神经，只是男孩之后的行为过于惊世骇俗，让剑灵忍不住背过身去，树妖从房间里随意捉出几颗发芽的种子，放入口中时，那些圆形的长出新芽的种子就如眼球爆开，连那些新芽都被咀嚼殆尽。

他怎么在吃这些东西？

内心的猜想被证实，沈棠的眉头没有再松懈，这些东西称得上污秽之物，而诞生于草木的植物之灵修炼该吸收的是天地灵气，山川日月，怎么会主动把这些脏东西往嘴里送？

云初也一样震撼，她下意识伸入袖口摸到一瓶丹药，都是天然草药炼制成的补气丸，但最终还是没有贸然拿出来，而是询问男孩，这些食物都是这座大宅子里的人准备的吗。

什么是宅子？男孩懵懂地点了点头，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血腥与少年两个不相配的词语被搭在一起，刺眼又荒谬。

“他们给我提供食物，”男孩说，“而我帮助他们。”

你也可以对我许愿，他说，像是一个急于展示自己能力的小孩子，云初也配合着说我想吃到昨天吃到的小馄饨，味道其实挺不错的，然后，她看着自己手中热气腾腾的碗陷入沉思。

“……这也是一种术法?”

云初疑惑，非常的疑惑。

第0665章心想事成？

“这已经不能用术法来解释了吧？”

承影虚弱的靠在云初身上，太臭的血腥气，虽然对他的身体没什么影响，但是臭的影响心情，如果有人来找事他很可能完全控制不住力道，不过他还是很坚挺地靠在云初身上，在那小孩面不改色地吃了个血球之后，他看对方的目光中竟然有几分钦佩。

这小孩在他眼里已经跟吃屎没啥区别了，牛啊。

云初当然不敢吃这东西，她再三确认碗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掌心，颜色，气味，还有温度，都与她记忆中别无二致，少年怀里还抱着几颗血球，见状又要往嘴里送一颗。

“信了吗……还可以实现你别的愿望。”

信了倒是信了……云初还是开口叫停他的动作，摇了摇头，她表示自己还没有愿望，至于那些血球你可以先放回去，掏出药瓶，云初倒了一粒参丸出来。

“吃这个吧。”她说。

这孩子是怎么习惯吃那些血污做成的丸子的。

男孩依旧把血丸抱在怀里像是怕被人来抢，但目光好奇地盯着少女手中的参丸，好奇妙的味道，男孩不知道如何形容，但看起来很小，好像不能吃饱，于是男孩更加觉得不能把食物放回去，他紧紧盯着云初的手掌，出其不意地伸手，指甲不小心刮到了对方的皮肉，参丸被他抓在手里，对方的手心也留下几道泛白的红痕。

狐狸目光似是下移，而云初早已经毫不在意地收回手掌，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被小动物挠了一下，更何况虽然神态方面完全不会让人产生联想，但毕竟形似，于是她的耐心也不是一般的足。

她好像很少面对小孩子，云初想，捡回来的狼崽子不算……说起来好久没有收到澈溪的消息了，明明杳无音信，但却莫名有种还会相遇的直觉，她暂时没有特意去寻对方的打算。

男孩尝试着用牙咬了一半参丸，虽然还在咀嚼，但云初已经看出来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因为他的情绪全写在脸上，刚刚吃血丸时面无表情只是在补充能量，吃参丸时就好像吃到了不是很习惯的味道，但对于植物系妖怪来说，这已经是偏向温和的补药。

“……你，给我吃东西，我，给你愿望。”

男孩将剩下半边参丸也咽下去，也将怀中剩下的几个血球囫囵全吞了下去，饥饿感被很好地满足，男孩并不懂得回报或报答等任何有关于人品美德的思维，只是习惯了如同程序般设定好的对话，你给我吃东西我就要实现你的愿望，虽然东西味道有些怪，但肚子暖暖的……不算讨厌。

云初很努力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她没有什么愿望，很多事情都要自己踏出第一步去做才会有意义，男孩很迷茫，云初也不为难他一直想，与他说如果有再见机会她会告诉他愿望的。

临走前，云初将那一瓶参丸全都留给了小树妖。

“愿力凝聚在一人身上，就可以实现愿望？”

“怎么可能？”先开口的是承影，“那人人都给自己建雕像开宗立派，又有何人潜心修炼？”

云初觉得承影说的话糙理不糙，心想事成无论放在何时都不像是个正经能力，一直沉默的沈棠也参与进来，只一句话，就让云初眉头紧锁。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毕竟她想要的只是一碗馄饨，那如果想要一桌饭菜？一栋房屋？一座四进院？甚至是……一座城池呢。

怎会有如此便利之存在？

第0666章何见真相

因为担心被别人发现异常，云初还是选择离开，事情的真相很简单，花船途径的地方都是人员密集的地方，这些阴湿之物沾了人气，也许就可以掩盖住它的本质。

男孩在她离开时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表情很好懂，看起来像是想问会不会再见到她而没有问出口，于是云初主动走上前，示意他看向自己手中的瓶子。

“里面的参丸你先吃着，”她说，“我会回来取瓶子，所以不要扔掉，好吗？”

男孩很开心的点了点头，在离开前，云初回身与他挥手告别。

她这一路究竟告别过多少人，已经不再记得了。

“那不是什么珍贵物什，”肩膀上的狐狸将头靠在她的耳边，胡须扎在耳廓有些发痒，“若要赠与他人，也不必一直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