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承影说这个云家与她姓氏相同，云初都未曾多想。

第0659章雕像，曾经

承影和沈棠都不说话了，但云初感觉到肩膀上的狐爪与围在脖颈处的手臂都在不自觉地发紧。

“……这就是，信仰啊。”

云初轻叹，叹息中没有品味出苦恼与悲恨，但是一齐来得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曾经真的可以算是曾经吗，云初无数次说那些记忆都是可以踏过的注脚，但过去的事真的会毫无芥蒂吗，他们不敢问，也不敢开口提那段被刻意忽略的时光。

而云初，似乎就是在他们错过的那段时间里成长起来的。

云初在外面很少报清流宗的名号，他们宗门在道界不太与外界交流，贸然报上名号大概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于是那时大家都以为云初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她的刀鞘用布袋装着，身边又没有剑灵跟随，于是大家都以为她那就是一把普通铁剑，接待最开始也没关注这其貌不扬的少女，少女最开始接的任务也是中等偏下难度，他们都以为这就是少女的极限，后来才知道，这仅仅她在摸清行情。

“诶呀……大家都挺喜欢和她做任务的。”

承影后来找去派任务那边，谈起云初时，他听到接待如此感慨：“接多少任务就做多少，又不会拖延时间，又不漫天要价……实属难得。”

他那时候想象出一只弃犬似的小人，垂头丧气地只能靠接这些不入流的任务才能勉强维持生计，承影嗤之以鼻，又觉得难过，哪怕到了这种地步她也不向自己低头哪怕来求自己一句。后来他才明白那所谓弃犬就是他的想象，云初那时候都是强忍着开心在接任务如果表现出渴望，可能会被对方察觉到作为要挟压低赏银。

她爱极了走遍世界这种活计，说无拘无束也好，说自由自在也罢，她几乎去过每一处地方，用自己的眼去观察世间，可比其他人讲得要更加生动，爱好像从来无法束缚住她。她遇到很多人，多到如果不再相遇，承影都数不清她有多少连自己也不清楚的友人。

背着剑的少女至今还在局里被留着一席位置，听到他说人名接待云里雾里，听到他描述样貌就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少女，连名字都没留下，于是他们根据武器判断少女是剑修，最后留了个白衣剑修的位置给她，但是云初已经不再需要出去接任务，曾经是内丹耗损，不再能够继续修炼，到了现在则是不缺，也不需要去接委托来维持生计。

就算再怎么说开，再怎么不在意，在他们二人眼中，依旧是无法直面的过去，云初仔细观察着雕像，服饰是清流宗的，但是脸完全不像她，于是就想到了云轻，之后越看越像，不过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曾经被挂起来的画像她能说活人挂像太晦气，现在肯定不算活人立祠……毕竟人是自己亲手杀的，不过大概和家族想法背道而驰。

云初用手指去沾香火，原本的设想应该是这边集结愿力那边修行大成后回馈家族，这也是她在凡间的家族吗，云初没有一点印象，更没有归属感，自始至终，她就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云初闭眼细细感受，没有察觉到雕像里有什么愿力积累。

那么……愿力去了哪里？

第0660章俄罗斯套娃？

如果有欲望，就会有愿力。

也许愿望不一定是美好的，但愿力怎么可能是一点都无的，云初再感受了一下，没有，什么都没有，甚至不像之前周胤弄得邪相，虽然实现不了什么愿望但狠吃了一波愿力，后来据他所说凡间龙族多被供于高台之上，他有些好奇是什么感觉，好奇之后就随手把那些邪教全都掐死，自己悠然自得，完全没在乎那些没了信仰的凡人。

“为何要在乎凡人想法？”周胤曾经与她如此说道，完全是他会说的话，即使见到他对魔界多有关照，他也不会怜悯更多人，“没了我，他们照例有其他的精神寄托，更何况……”

那时候云初还看不见，但是她想象出了周胤说话时脸上的表情，他的笑容从来不会让自己感觉到温暖，更多的是种戏谑态度，儿时什么都想要，想要家人想要认可想要有人教他什么是爱，结果被人踩在地缝里折断骨头，长大了人开始不正常什么都不再需要，反而遇见了真正教他去爱的人。

“真要我去做神棍，那人间大抵是没救了。”

所以说，愿力这东西根本就不是被塑像的存在能人为能控制的存在，这种东西云初不知道该怎么观察，承影也一脸茫然，其实沈棠也不太懂，不过种族带给了他边界，他的爪子勾上云初的衣服，示意她往外面看那参天大树。

“愿力在那。”他说。

这确实能解释这树怎么跟吃药似的长这么大，云初点头，又想不明白单纯的植物为什么会需要这种养料，回过头，光照不进祠堂，也照不亮桌子上的牌位，她看了一会，随手找出来三支香，点燃后插进了香炉里。

毕竟她也算无端闯入，即使内心毫无波澜，还是给它上几根香火，三根香火多是来祭拜死人，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符合现实。

“再去看一看别的地方吧，”云初拍掉手掌上的香灰才开始摸上肩膀上的狐狸，她最喜欢摸狐狸尾巴，毛发柔软而蓬松，“那树不对劲……所以大概最后去看比较稳妥。”

往后面找，才发现这祠堂虽然建地靠前，但整体偏小，至少比后面的几座庙要小上一圈，倒不是庙的问题，这些庙都是一个比一个大，里面供奉的神明也不尽相同，从她也不忍受的地方神明，在最后的那个最大寺庙里，她看到一尊无脸雕像，完全无法辨别身份。

是承影根据身上服饰，给她讲这个就是飞升成仙的那位远古道士。

“因为祂其实是衣服上有花纹，”承影努力回想，那时候他还没完全炼成，很多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但是后来都传是祂的手里拿了束花，什么花都有。”

原来如此，云初抬起头，照例感受了一下，没有愿力，大概这些庙宇的愿力全都在巨树那边，她看着雕像，这次真心实意地拜了拜。

说起来，如果这个世界与那时听到的声音说的更遥远的外界有关系，这位飞升的仙人如果飞出了这个世界，那祂到底飞去了哪里，越想云初越觉得迷茫，人无法想象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所以她不去思考，反正也想不出来。

剩下的一些都是零零碎碎不成体系的房子，她在其中一间发现了许多种子，其中也有发芽的，但是太小还看不出品种，推门就是一股冲鼻血腥味，三个人都忍不住抬手覆面，承影甚至还干呕两声。

“为什么人总喜欢自己折磨自己？”承影头都大了，谁没事故意搞出来这种味道来享受的，“呕……太臭了……”

他干呕两声，先一步抬手关上了门。

第0661章小树妖 （上）

那些种子和她在花船上看到的好像是一种东西，大多都被泡发芽，不过依旧看不出是什么种子，她没有看到更多，就被承影冲过去关上了门，然后跑到稍远处干呕并缓着呼吸。

“没……没事……”

承影对她摆了摆手，示意云初不用管自己他缓过来就会自己找回去。

还是第一次看到承影难受成这个样子，云初想，毕竟承影也称不上对味道很敏感，他只对战斗有兴趣，所以大概很熟悉鲜血味道，那些种子都用血池来泡，那血池里的血的味道估计在承影眼中就如腐肉般味大。

左右没什么危险也没人看得到他，云初先转身看向那棵树，真奇怪，按理说吸收了如此多愿力的存在怎么可能没有修炼出树灵，她继续感受，树上也没有感知到太多愿力……难道全都被消化成养分供自己生长？她靠近树干，就算到了这时，直觉依旧让她无法对这棵树产生什么认知。

就好像它生来就该存在这里，不被注意到。

手触摸上去有实体，树皮摸起来有些干巴，看不出是什么品种，毕竟云初对于植物也只算了解不算精通，以前有人会与她讲教她认，所以云初也算是刻意没有学习那么多知识，也算是她的一点小私心，只可惜到了现在……

狐狸爪子在她头顶一抚，云初下意识抬手，捏着摘下了一片树叶，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头上的，树叶上有细密的绒毛，现在估计不是花期，所以叶片还是翠绿色的，长势喜人。

沈棠从肩膀顺势跳到她的头上，尾巴在耳侧拂来拂去，有些痒，他终于愿意去说一些曾经觉得自己不配说出的话些许微不足道的安慰，他也终于可以站在她的身边。

“初初，”沈棠开口，“我……”

“诶哟我去，初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