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了,这人真不认识她了。云初到不觉得时间穿越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往昔之事皆不可追,时间长河永远为不可逆转的浩荡之势。那这个场景是周胤的幻境吗?但如果是他的幻境,那他本人又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想的头疼,眼睛也疼,于是她准备先抓住这个好不容易遇见的活人,先把她带出去。男孩低头应了,轻车熟路的带她走上了一条铺好的路,一端看不见出口,但是另一端连接的就是那个金贵的玉亭子。
“云姨娘下次要多留意情况,”少年和她细细交代着,“父亲虽不常来花园走动,但若是不巧遇见,也只会徒费口舌。”
“……啊,谢谢少主。”
我不是你姨娘啊!云初扶额,但是她又不能说自己是个剑修……她怎么来的自己都搞不明白,更别说跟这孩子解释了,她跟在男孩后面,看着他脑后的马尾辫一甩一甩,比他长大后披散着 ? 长发的造型倒多了几分干练清爽。
“那少主来这边是为了……?”
“温习昨日先生讲的功课。”云初这才注意到少年手上还拎着一叠书籍。该说不说,小时候的周胤看着和长大后真的毫无相似之处,气质沉稳,衣装金贵,礼仪更是做得到位……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和这孩子说话了,好在她也不需要挑起话题,两个人沉默着走出了那个闪眼睛的花园,男孩回过头,规规矩矩的对她鞠了一躬。
“孩儿有事,恐不可继续相送,姨娘请便。”
“嗯……谢谢。”
他一口一个姨娘,听的云初心里发毛,按理说周胤其实比她要大,受了不该有的尊称会不会折寿啊……她下意识的抬起手,少年这次没有躲开。大概是对她接下来的动作生了几分好奇心。
“课业繁重时……也该多注意休息,过得开心啊。”
云初很喜欢小孩子……她甚至不能把眼前这个听话懂事的幼龙和记忆里那个嗜血的少主联系成一个人。她本来想拍一拍那个小小的龙角,从小到大她还没摸过幼龙的角,但是一想到万一摸了之后有什么不该有的习俗,手还是转了个方向,转而拍了拍男孩的头。
“有缘再见。”
她转身,随便找一条路走了下去,也就没有看见男孩手中的书捆因为手指松力掉在了地上,小小的人蹲下身子,缓缓抬起手抱住了自己的头,脸深深地埋在了臂弯里,而额头上的角的根部也呈现出了一点不正常的淡粉色。
他似乎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他杀父弑母,坠入魔道,又被天道玩弄于股掌之间,遇见了所谓天选之子一路纠缠……他在梦里遇见了一个看不清脸的道士,正如他最喜欢读的话本里写出来的形象,身着白衣,向风慕义的道士,但是道士很讨厌他,每次见面都免不了一场打斗。
到底是我做了坠入魔界的梦,还是坠入魔界的我做了一场过去的梦。
男孩想不明白这件事情,他手里还拎着明日要教习的书籍,眼前是阿嬷习惯带他来的花园,这里被阿嬷设置了阵法,每栋植株都会随着日光流转而变换位置,除了他和阿嬷,其他人很难从这里走出去,这里是他和阿嬷的秘密。
然而,他在这里找到了一个误入这里的外人看着服装不像是父亲收的通房,他本以为是偏殿的侍女,然而那少女回过头,目中虽含惊恐,却并无侍从的伏低做小。
她真好看。
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色衣装,气质温顺,眉眼弯弯,长袖飘然,似乎一举一动间都带着他向往的潇洒率然。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但是当他问是不是姨娘时,她也没有否认……男孩的心莫名坠了下去,他带着她走出那个迷阵,然而她转过身,像是一个真正的长辈一样摸他的头。
男孩想起那个放在额头上的温热柔软的手掌,想的入迷时不小心咬到了舌尖,痛的眼角噙了泪水。
他有一点喜欢……只有那么一点,喜欢她摸他的额头。
云姨娘这样的人,真的应该被父亲囚于后宅之中,直像他的母亲一样,蹉跎磨去所有棱角吗。
但是如果放她离开,是不是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男孩第一次有了思量,聪慧的小少主想了许久,在那一刻却找不到一个确切答案。
蛇蛇只是个孩纸,蛇蛇什么都不知道.jpg
云初:我似乎遇到了一种很新的play:)
蛇蛇你完了(/_\)三章之内你要坠入爱河嘞
142|幻境之中 (中)
为什么……还是未能阻止。
少年扶着棺壁缓缓跪下,巨大的棺材里是一条干瘪的,与棺材大小毫不匹配的干瘪蛇躯,那是他的阿嬷,是九重天上唯一对他好的人。
来敬酒的罪魁祸首早已经被父亲拿下,听闻那位姨娘嫉妒母亲的宠爱,不知从哪里搞来雄黄酒,准备让母亲喝下,在宴会上当众出丑。阿嬷瞧出了端倪,却以身涉险,她本来就年老体衰,一杯雄黄酒下肚,就撑不住地倒在了宴会上。
为什么拉不住呢,少年豆大的泪珠砸在地面上,或者他去喝也没问题,他比阿嬷身体要强健得多,而更让他痛苦的是,阿嬷依旧追随着母亲的脚步,在她帮忙挡下本属于母亲的那杯雄黄酒时,是否想过座下的他……明明最开始是为了服侍他,才来到了宴会。
他到底该不该存在于这世上,少年尽力压抑着哭声,就算哭出声音也不会有人安慰,只会在日后变成刺向他的话柄,棺盖缓缓合上,母亲把他挤了出去,趴在上面几乎要哭到昏厥出去。
既然那么后悔,为什么在阿嬷活着时,没有与她多相处一段时间呢。
少年被蜂拥而上护住母亲的人群逐渐挤到边缘,视野模糊,但他还是尽力睁大眼睛,去记住眼前这荒唐景象,记住在场每一个人,记住人群中央悲痛欲绝的女人,和把她揽入怀温柔安慰的男人,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无比荒唐。
哭声刺的他耳朵生疼,他越发想要当场离去,耳朵却逐渐被一双温热的手掌覆盖,那些喧嚣便如水上声音,他依旧可以听得到声音,却不再觉得头疼,少年被那双手掌带着走出灵堂,在松手时,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还好吗?”
她依旧是那身熟悉的装扮,和小时候遇见他时相同的装束,不如说这么多年过去,她根本没怎么变过……而现在,那双温和平淡的瞳中终于多了几分担忧,她抬起他的下巴,用袖子去擦他脸上的泪痕。
是小时候遇见过的云姨娘。
云初沿着那条路走了许久,道边景色不变,也没有遇见第二个人,但是路一直是延伸的,她想着一直走下去也许能有收获,结果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确实看到尽头处了,只是不太吉利……
这个是灵堂吧?她站在外面仔细看了看门上挂着的黑白纸花,门口人来人往,却鲜少有人注意到她,这也印证了云初的一个想法,幻境的中心人物应该是周胤。但是周胤现在很明显是小孩子的状态,要是问他怎么出去也问不出来啥……
主要是,如果幻境主人都被拘泥于幻境中,那构筑这个幻境的又会是谁?云初越想越觉得没思路,只能先进了灵堂,房间中央是一个超大的看上去就买不起的棺材,上面还趴着一个大声哭嚎的妇人,而大部分人正死死的扯着那个妇人,似乎是想要她从棺材板上下去。
哭的太凄惨了这也……云初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她本来其实很想共情一下,结果这女人只哭嚎不说词,她也没啥共情的基土啊……好不容易挤了出去,她四周观察着,看到了角落里一个瞪大了眼睛的少年。
比起遇见她时长大了不少,虽然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样子,但其实比起那个肉乎乎的小男孩,现在的长相已经更偏向她更熟悉的那个妖孽般雌雄难辨的魔界少主,头上的两只角也颜色加深,长大了不少。
但是,云初隐约察觉到,他大概还是没恢复过来,周胤情绪隐藏的深,而眼前的少年眉目间皆是恨意,他咬着牙看着房间里的所有人,猩红的眼角已经昭显出了他内心的波澜壮阔。
明明还是个少年啊,云初轻叹,再怎么说周胤也是她在这幻境中唯一能接触到的人,而且这孩子哭的眼睛都快肿成核桃了,看着怪可怜的……她先把人耳朵捂住,少年只楞了一下就乖乖的被她带了出来,她之前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口袋,什么也没有,只能握着袖口,用衣服布料擦去他脸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