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乘风简略描述了一下泰安的身世内情。
“你还是要朝亲王下刀?”祝珉皱眉叹道:“慈渡,你可想清楚了?”
想要扳倒亲王,何其艰难。
听得叔父的话,祝乘风一手缓慢摩挲握在手中暖玉,沉思几瞬:“世家出身的官员,朝亲王挥刀,是在分化皇家的权力,是牵扯不断的政治事件,其中阻力太多。”
看他心中有数,祝珉点头道:“皇家始终会提防世家,又怎会允许你朝亲王下手。”
雅正端坐于玉桌一侧的祝乘风,垂下羽睫,看着的驸马绯袍的授带:“可是叔父,我如今身为驸马,为幼年受尽苦楚的公主讨回公道,是皇家内部事件,运行起来较为温和,权势在握的泰安,和他麾下一派的官员,天然便是我的盟友。”
以公主受欺为起点,等朝臣和天下的目光皆被吸引,再一举剖开这些亲王腐烂的内里。
他手中那些沾满血的证据,也是时候,铺陈于阳光之下了。
祝珉沉吟道:“万一在追查期间,泰安公主的身份被暴露……”
“既然要追溯公主幼年的苦楚,当然会暴露出公主的真实身份。”垂下的羽睫掀起,祝乘风神情淡漠:
“我会引导泰安主动暴露男儿身份,届时皇家的赐婚旨意,便会作废。毕竟祝家尚的是位公主,而不是位亲王,等泰安恢复男儿身,我便请求陛下解除婚约。”
祝珉神色一变:“你是我祝家麒麟子,怎可被人知道,尚了个男儿身的公主!”
摩挲暖玉的手指一顿,祝乘风思索几瞬,一个曲折的故事便被娓娓道来:
“新科状元祝乘风,在偶然情况下,得知了泰安殿下的遭遇和男儿身。身为臣者,心中痛极,又看到泰安和陛下,为先帝时赐下的婚约苦恼不已。便主动和泰安作戏成婚。谁曾想,越了解泰安越发现,他幼年过的极为苦楚,主动了解下,才震惊地发现,对泰安下手之人,竟是他的兄长们。新婚驸马怒极之下,状告亲王,为可怜的殿下讨回公道。谁知在这期间,泰安男儿身暴露。为了让殿下恢复身份,新婚驸马便主动请求陛下,收回这场作戏的婚约。”
“这……”听完这些的祝珉,震惊的看向温雅君子的祝乘风:“这完全的胡驺之语,谁会相信!”
“天下百姓会信,再者陛下难道会主动承认,自己给世家强赐了个男儿公主?朝廷肯定会默认下这种说法。”祝乘风唇角微衔一抹笑意:
“朝臣们即使不信,也不敢拿到明面上说,如此一来,被悔婚的齐国公府,还要承祝氏的一份情。”
祝乘风编纂这个故事,就是要把他和泰安男男成婚,隐带风流的事迹,转成侠义忠君的故事。
“哈哈哈哈哈……”反应过来的祝珉抚须而笑:“妙极,妙极!即可借皇家内部矛盾扳倒亲王,还可解了皇家的赐婚!”
猫儿吃饱了鱼,还不沾一丝腥!
解决了眼下危机,祝珉才有了玩笑的心态,看着一身玉冠飞鹤袍的祝乘风,笑道:“我祝家骄子!身着驸马袍,惊若仙人也!”
行驶的马车停下,车门打开,一抹灿阳给祝乘风精致至极的脸,渡上一层神光,他的眼眸被阳光刺得微眯,缓声道:
“叔父,再好的驸马袍服,也比不过,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受九锡之权臣来得诱人。”
…………
皇宫中,天子身边的内侍,一趟趟往宫门跑。远远看见十指相扣的二人,便赶忙上前行礼:“殿下和驸马安好,陛下在太和殿等候二位殿下呢。”
“等会见完皇兄,我便带驸马去一个地方。”心情颇好的贺兰池,紧牵着祝乘风。
如画的面容,褪去了往日的狠戾,露出了少年肆意的风采来,眼中溢满笑意,一路不停歇得给祝乘风指看宫中风景。
祝乘风朝内侍微一颔首,接话道:“什么地方?难道是殿下幼时居住的宫殿?”
贺兰池脚步一顿,挑眉笑道:“驸马怎么知道的?我还想要给驸马一个惊喜呢!”
“臣和殿下心意相通。”祝乘风眼眸带上一丝笑意。
“祝慈渡!我好喜爱你!!”贺兰池凤眸灿如星辰,拉着祝乘风奔跑在宫道上,藏不住爱意的声音,在辉煌雄伟,又万般沉闷的皇宫响起:
“贺兰池最最喜爱祝慈渡!!贺兰池和祝慈渡要永远在一起!!”
年纪相仿的少年,抛却礼仪,牵手在皇宫中奔跑,给巍峨肃穆的皇宫,增添了鲜亮的色彩。
身着衮服的贺兰决,立于太和殿长阶之上,一手握紧拳头背在身后,一手带了些诡异的温柔,摩挲着佩于腰间天子剑。
锋利俊美的面容不带一丝情绪,冷眼看着相携而来的二人:“为何在宫中如此失仪!”
“陛下,请恕臣……”
“皇兄!如今又没百官在侧!何必如此死板!”
没等祝乘风行礼道罪,贺兰池便眉眼一厉,看向贺兰决:“是我拐带驸马失仪!皇兄只管拿我问罪,为何要恐吓驸马!”
“泰安!”一向包容胞弟的贺兰决,声音冷而沉:“皇宫之中,不容你这般放肆,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又挥袖指向两人相扣的手,怒道:“还不放开手去!”
天子一怒,吓得周围侍从宫人皆跪地俯身,内侍周平浑身透出冷汗,不明白早前还频频让他在宫门等候殿下的陛下,为何突然发此怒火。
贺兰池被骂得一怔,在他印象里,兄长从来没有这般疾言厉色过,不解道:“皇兄,是否是政事令皇兄烦闷,我……”
不等他说完,祝乘风便松开两人紧握的手,长辑一礼:“陛下息怒,此番是臣太过放肆,失了礼仪,还请陛下赐罪。”
绣龙衮袍一角,印入祝乘风垂眼的视线中,天子有力的大掌,牢牢攥住了新婚驸马的手臂。
在一片沉默中,只听天子沉声道:“看来驸马对于这桩天降婚约,并无不满之处。”
“贺兰决,你什么意思!”贺兰池怒而直称天子名讳:“我和祝慈渡拜过了天地宗庙!喝过了合卺酒!自当和睦恩爱百年!万年!”
天子掌心的燥热之意,透过袍袖,传到祝乘风手臂上,让他有些不适,抬眼回道:
“臣初得知泰安殿下的身世,心中痛极,怜极,又怎会对婚约有所不满。”宣泰帝应是得知了泰安身份暴露,才会如此大怒。
贺兰决握在身后的手攥得极紧,看着眉眼绕溢春情的祝乘风,喉结划动几下,声音低哑:“世家公子,果然风流多情,初初见之,便可对泰安怜惜之极。”
“泰安殿下值得一切爱惜珍重。”祝乘风垂睫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