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君阳的表情一下子僵硬起来,这才有了自己一身常服去登极度冰寒雪山的尴尬感,有些拘谨地抓紧了身侧的衣服,道:“我,不要紧的。”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老婆婆倍感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屋里拿了一盏灯给他,“这是永明灯,提供光照的同时也能用来暖身体,但它只在半山腰有效,过了那道界线之后就会慢慢熄灭,希望你能知难而退吧,别再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了,为了一座雪山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多谢您了。”他收下那盏永明灯,诚心地对老婆婆鞠了个躬,踏上了登山的旅途。
一开始的终雪山还算温和,时不时还有些小动物在路两侧的树林里窜来窜去,之后就开始变冷了,从刚上山时的微凉渐渐过渡到能令人瑟瑟发抖的寒冷,再走一段时间后,他的脚下出现了白霜。
冰寒之气逐渐侵蚀了周围的植被,越往高处走植物越少,到了半山腰时,基本已经没有生命了,对面是呼呼作响的刺骨风雪,在他手中的永明灯也突然摇曳起来了。
他呼了口气,稍作休整后毅然决然地越过了那道明显的界限,与下界极寒之地天差地别的极寒瞬间包围了他,即便有至纯至灼的烈灼真火护体,他也能感受到外界不断加重的冰冷。
手种忽明忽暗的永明灯扑地一下熄灭,祁君阳抬头看了看前方渺茫无边的冰天雪地,刮过他脸旁的寒风似剑刃般锋利,每一下都像硬生生在他脸上撕下一块肉,痛进了骨髓里。
终于开始了,终雪山的考验。
第074章 | 你倒是有趣,为了一坛酒来到这葬人无数的终雪山来
【作家想說的話:】
嘻嘻嘻,前期的师尊爱理不理,后期的师尊爱而不得(笑)
祝我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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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渗透到骨子里的寒凉包围了他。祁君阳睫毛上挂满了白雪,鼻尖通红,浑身颤抖地迎着暴烈的风雪艰难前进。一具具被冰雪永远固定在那一刻的僵硬尸体掠过他的眼睛,看着即便走了六个时辰也望不到尽头的雪山,无边的孤寂与恐惧突然侵袭了他。
如此广袤的空间中仅他一人踏雪前行,耳边除了一成不变的巨大风声之外再无任何动静,昏沉的夜幕悄然降临,本就极低的能见度一降再降,而他还看不到希望的曙光。哪怕是一丁点。
口鼻都被冰冷的空气冻到毫无知觉,他一直在凭着本能呼吸,极度僵硬的身躯中,仅丹田处熊熊燃烧的烈灼真火是唯一热源。
不断传来的热度温暖着他的全身,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他已经看不到任何尸体了,毕竟不是谁人都得到烛龙族的认可。假若没了它,他也会像葬身此地的人一样,早就死在刚踏入半山腰的那一刻了。
但烈灼真火的作用也在逐步减弱。
察觉到更浓重的阴寒之气正慢慢沁入自己的丹田,祁君阳有些绝望地咬紧了牙,费力抬头望去,前方依旧一无所获。
随着烈灼真火的缓慢失效,他体内的力气也在一点点流失,步伐越来越小,到最后的寸步难行。眼睛不受控制地流出泪水,立马又被冰雪冻住结冰,攀附在皮肤上形成难以言说的撕裂感。手脚失去知觉,裸露在外的皮肤变成接近黑色的青紫,心脏在减速,思绪在变慢......
他可能真的要死在这了。
就在祁君阳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抹肆意张扬的红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他看着那棵傲雪而开的寒梅,缓缓瞪大双眼,像是看到了散发着神性的救世主一般,眼眶酸涩,几近喜极而泣。
拖着冻僵的身子拼尽全力地跑到那棵缀满含苞待放花骨朵的梅树前,他跪在地上用已经毫无血色的惨白双手刨开雪挖出了一个小坑,颤颤巍巍地拿起酒坛埋在里面,之后又把坑填平,摘下一朵忍孤梅插在了上面。
经过那一遭不要命似的奔跑,祁君阳的生命力已经不剩多少了。他脱力地躺在这棵红得极艳的忍孤梅下面,双眼微眯,静静等候着他的审判者降临。
在满眼纯白渐渐化为深不见底的黑暗、意识模糊的昏迷中,他听见了有人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一位披着雪白狐裘的银发男子撑着伞慢慢靠近了梅树下处于濒死边缘的祁君阳,银白的发丝在这狂风呼啸的暴雪中巍然不动,红梅素伞,飘飘乎如仙人遗世独立,恍若与这银装素裹的终雪山融为了一体,美到令人屏息。
他透过白雪看了眼那坛被埋在红梅树下的酒,又看了眼面色青白将近断气的祁君阳,似是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般,眉梢微挑,莹白手腕上缠着的两条白蛇化为两位小童出现在雪地上,一人一手扶着祁君阳走进了一旁不知现形的小木屋里。
外界风雪依旧,里头却亮起了温暖的火光。
*
冰凉的体温逐渐回暖,被放在床上的祁君阳不再发抖,而是整个人都埋在了松软的被褥里,只露出一头凌乱的黑发。
救了他的银发男子慵懒矜贵地半靠在美人塌上,怀中抱着一只通体洁白的狐狸,金眸在窥见他丹田处扎根的极地冰莲和烈灼真火后眯了眯,其中兴味更浓。
柴火劈里啪啦地陆续冒着火星子,祁君阳被这声音惊醒,快速从床上爬了起来,窗外的天空已然泛白了,澄澈阳光下辽阔的雪景一览无余。
雪停了。
察觉屋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祁君阳转头看去,一位银发披肩的美人正抱着只狐狸悠悠看着他,丝质的长袍随意自美人塌上垂落,露出赤裸的足踝,冰肌玉骨,风姿绰约,似仙人般风华绝代,倾倒众生。
见他醒了,美人唇角弯了弯,贵气的从容浑然天成,却因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让人不敢起任何旖旎的心思,只想低下头深深跪拜。
祁君阳在和他对上的第一眼就僵住了身子,舌头好似被冻结说不出话来,只有费力挪开视线才勉强开口道:“多谢阁下相救。”
“呵呵......”沈隽珵轻轻一笑,压在祁君阳身上的压迫感瞬间散了许多。他托着下巴问祁君阳:“为了一坛酒,值得吗?”
“值。”祁君阳像是谈到了世间最为美妙之物一样两眼放光地吹嘘起了这名为‘弄梅清’的酒的美妙之处,“据说它是玉京仙尊最爱的灵酒,在忍孤梅树下埋一年后,梅花的幽香和雪的清冽便会同时渗透到酒里去,适时飘香十里,光是闻到那醇香的酒味便能飘飘欲仙,满口生香,连举世无双的仙尊也为他倾倒。”
“为了能一品这传说中的名酒,我死而无憾。”
闻言,沈隽珵笑了笑,赞赏道:“你倒是有趣。”末了,他顺了顺怀中白狐的毛,又开口道:“你可有意拜我为师?”
“有的。”
“哦?”他诧异,“如此果断,就不怕我是什么泛泛之辈?”
“必定不会。阁下能在这种诡谲的地方悠然自得地生存下去,定为非凡之人,再者您能懂我的抱负,我也打心底里敬畏您,做一对师徒岂不更为合适?但既然您发话,徒儿就顺水推舟地问下去了。”
“师尊到底是何人?”
沈隽珵反问:“你可能行走了?”
祁君阳一愣,道:“能。”
“那便好,跟着本尊来吧。”他抱着白狐走向屋外,一只白羽红纹的巨大仙鹤正伏在地上展翅欲飞。祁君阳跟着他一同踏上去,一阵狂风涌动后,闪着波光粼粼白光的雪地离他越来越远,不过片刻,整个终雪山便展现在他眼底。
缭绕的云气自手中穿过,他不解问沈隽珵:“师尊,这是要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