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一出来,祁君阳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很多条可以证明的例子,例如穗玉从未改变对他的态度,例如他从未接受自己的送礼,再例如他也会参加这次秘境探索,还是在知道自己要去之后才去报名的......

祁君阳觉得穗玉还是想杀他。

但他同时又心存侥幸,觉得说不定是穗玉早就已经原谅自己了,只是对自己的身体不感兴趣才不碰他的。

一只绿喙白羽的飞鸟从天边一晃而过,落在高高的枝头对月亮啼叫着。

他突然想到了一位名为逐月的女孩,以及穗玉来到这里的契机。

原文中穗玉出生于烟柳之地,父亲是个不知姓名的嫖客,母亲则是位相貌极佳的妓女,生下他后便失血过多死在了产房里,留他被妓院的人传来传去,勉强靠别人的残羹剩饭才活了下来。

因着穗玉遗传了母亲的样貌,甚至比母亲更胜一筹,所以一早被老鸨定为了未来的头牌小倌,每天给他灌输服侍人的技巧,恶心是恶心了点,但所幸那时他还小,性子也烈,才没给别人碰了去。他也比较早熟,早早知晓了老鸨的念头,所以一直在寻找脱困的方法。

偶然一次意外,风华楼内一位女孩在外救了位修仙者,那修仙者伤得很重,如不是女孩早就死了。为了报恩,他赠了女孩一块洁白无暇的玉佩,告诉她如果需要帮忙就捏碎这个玉佩,他马上会赶过来帮她。

之后女孩把这件事讲给其他女孩听,正好被前来送东西的穗玉听见,端着盘子站在门后听完了整件事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东西送进去,

这时他已经起了杀人越货的想法了。

但女孩是个很好的人,会在老鸨把他关在柴房逼迫他学琴的时候给他送吃的,还会拦着其他嫉妒他相貌的人给他使绊子,是个人人都爱的大好人。

撕破脸皮之前,穗玉是有试过向女孩讨要那枚玉佩的,但毫无例外都被拒绝了。一想到自己以后也许会被一群相貌丑陋的玩意儿肆意压在身下殴打玩弄,穗玉心中本来就不多的那点人性便很快消散了,打定主意就开始着手准备计划。

在某个女孩熟睡的夜晚,穗玉用一条粗麻绳亲手把女孩勒死了,从她腰上扯走了那枚玉佩,并拿刀也在自己身上深深砍了几刀,拖着女孩的尸体轻手轻脚下了楼,从之前挖的被杂草掩埋的严严实实的狗洞钻出去,逃跑之前还特意大声说了几句话引起守门人的注意,等他们追上来后就把尸体抛在与他逃跑方向相反的路上混淆视听,自己则独自跑到荒郊野外,确定彻底安全后才捏碎玉佩。

一位身着洁净白衣的男子瞬间出现在他眼前,那男人看着他手中裂成两半的玉佩,又看了看他周围,眉间微蹙。

穗玉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向他解释:“逐月已经被勒死了,”

“什么?”男子讶异道。

“我们约好一起逃跑,但在途中被青楼的杂役发现了,她因为体力不支摔了一跤,就被抓到了。按照楼内的规矩,逃跑是要被当场勒死的,我有想过回去救她,却被她赶着走了,消失前还抛给我一块玉佩,让我跑得远远地再捏碎它,说它可以救我的命。”

说到这,穗玉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呜咽着向男人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在风华楼内帮过我无数次,如今却因为一张薄薄的卖身契就葬身此地,我实在不甘。您既然身负仙力,那是不是也能帮她报仇?我不求您带我逃离这里,只求还逐月一个公道,那样我就死而无憾了。”

修仙者被他真挚的情感所感动,但也没有掉以轻心,而是回了一趟风华楼,果真在院子里看到了女孩没有呼吸起伏的尸体,还有杂役进进出出的身影,想来应该是在寻找另一个逃跑的孩子。

看来他没有撒谎。

确定了这一点的修真者看着底下随随便便就能杀死的凡人,脑中想起了穗玉刚刚说的话,却是什么也没做就转身离去了。

并不是他不想替那小姑娘报仇,而是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不被天道所认同,如若再插手凡间的因果,他又没有能抵得住天罚的修为,怕是下一秒就得吐血身亡。

不过虽不能帮逐月报仇,他还是能完成她另一个心愿的带穗玉逃离这个地方。

于是他便将穗玉带回了自己的宗门万钧门。但他自己在宗内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个地位极低的内门弟子,而穗玉天赋很差,是个只比杂灵根好一点的四灵根,他尽最大力气也只能把穗玉安在外门,其余的便什么也管不着了。

就这样,那位热心善良的女孩死不瞑目地当了穗玉的垫脚石,而穗玉则改写了自己的命运,如愿以偿地逃离了那个人心险恶的地方。

再联想穗玉阴郁孤僻的性格以及他每次性事上折辱人的残忍手段,祁君阳骤然打了一个冷颤,终于意识到穗玉是个怎样的人了。

他是个可怜又可恨,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极致利己主义者。

当时的逐月已经对他足够好了,没做过一丁点伤害他的事情,穗玉却依然能毫不手软地杀了她,而自己则对他非打即骂,比起逐月来说更过分、更罪加一等,他怎么能奢求这样一个人会原谅自己呢?

原著里描写女孩挣扎窒息的文字太过逼真,祁君阳现在想起来都感觉自己好像也正被绳子勒在脖子上一样,胸腔一阵堵闷,喉管生疼喘不过气来。

泉水温和,他却手脚冰凉。

这时祁君阳才知道他的选择彻底错了,他应该选择另一条路不择手段地杀死穗玉才对。

他的心是捂不热的,因为作者给他的设定就是如此,他不过是书中一个命运既定的人罢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思维方式本就难以改变,更何况还有他剧情的限制。

所以如果要拯救自己,就只有杀死穗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但主角是杀不死的。之前就有一个外门弟子嫉恨穗玉能得到如此不一般的待遇,在穗玉出去的时候偷偷往他被子上撒了毒粉,却被另一个人起了坏心思想偷穗玉东西的人给吸到了,当场就就死在了床边,众人回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他脸色发青的尸体。

因为这件事,祁君阳专门给穗玉换了个单间,只有他自己有钥匙,其他人包括祁君阳在内都没有。除此之外,这也侧面告诉了祁君阳一个道理剧情的推力是不可抵挡的。

原文中并没有穗玉遇害这个桥段,但那外门弟子把这件事做得非常干净利落,准备工作也很是隐秘周到,按理说被陷害的人应该必死无疑才对,但穗玉不仅没死,还拉了一个同样对他抱有恶意的人替他挡灾,简直一举两得。

别人都在艳羡穗玉的好运气,只有祁君阳知道,这并不是巧合,而是剧情在作怪。

由此看来,穗玉似乎是没有法子杀死的。

但俗话说得好,师夷长技以制夷。既然剧情不可更改,那么到了该出现人命的时候,总得死一个人吧,如果该死的那个人不在,那死的不就是别人了吗......

祁君阳面带笑容,把手中捏得死紧的东西递了出去,“给你的,香囊。”

穗玉冷淡地看了一眼躺在他手心的淡紫色布袋,伸手接过来,“为什么给我这个?”

“你不是一直睡不好嘛,”祁君阳悄然瞄了一眼他冷若冰霜的美人脸,见他正看着自己后又飞速垂了下来,手不自觉攥紧了身侧的衣袍,喉咙略微发紧:“我就想着做个香囊让你睡得好一点。”

祁君阳说得没错,他睡眠一直都很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马会被惊醒,时常半夜睡不着,所以助眠也算是个合理的理由,不过......

穗玉看了看他身侧用力到发白的手指,皱眉道:“你紧张什么?”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吗,”祁君阳倏地松开衣袍,满脸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到身后,“那个香囊是我亲手绣的,因为是第一次尝试这个,所以怕绣不好,被你嫌弃,但从你的反应来看,我还是挺成功的不是吗?”

“别自作多情,我没说它好看。”穗玉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也不想再待在这里,收下香囊就走了。

祁君阳在原地看着他逐渐变小的背影,双手在不断颤抖,神色却逐渐坚定下来。

没事的,不过是数据而已,死了也不会怎么样,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只有自己才是真的。

第013章 | 金蝉脱壳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