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徐知乐走了吗?”徐怀远咽了咽口水,故意作出漫不经心的口吻,仿佛他们只是在谈论天气,而先前那些阴谋算计、生日晚宴上的揭发都不存在。
果然,就连呼吸声也停滞了,很快,徐云霆似乎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声音:“知道。”
咦?这么沉重的语气?徐怀远还以为是徐若淳为了徐云霆才把徐知乐带走的,并不是这样吗?
“那你知道是谁把他带走的吗?”
“嗯。”
“你……”这回换徐怀远迷惑了,“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按照你和你妹妹的关系,她肯定不介意把徐知乐让给你。”
真奇怪,他居然给徐云霆支起招了,而徐云霆竟也真回答了他。
“我……”徐云霆顿了顿,“我暂时不想见他。”
“什么意思?”
“我大概……让他失望了吧。”徐云霆吐了一口气,“而且,我不想再激化矛盾了,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对这件事很紧张。我想等局面缓和了,再想办法让爸妈接受这件事……”
“开什么玩笑!”徐怀远打断他,“在公司里你就是这个风格,既保守又古板,以为谨慎不会出错,但你有没有想过别的可能?万一徐知乐在这段时间出事了呢?万一你爸妈一辈子都不会接受他呢?万一他……他喜欢上别人了呢?”
徐云霆的沉默比先前更漫长了,这份无言仿佛心虚的明证,而在谴责徐云霆对徐知乐爱意的虚伪时,徐怀远莫名获得一股优越和满足:“我还真以为你多喜欢徐知乐!结果只是找回他都要思前想后!难怪他会对你失望呢!当初我就不该”
本想说“当初我就不该让徐知乐去勾引你”,但下一秒他便意识到自己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而徐云霆大约也捕捉到这一点,轻声说:“这话,似乎轮不到你来告诉我。”
“你利用他、对他做的那些事,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徐云霆语速慢悠悠的,但徐怀远的脸色已渐难看起来,“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他,我会主动把他让给你,但你不是。”
“让?”徐怀远反唇相讥,“用不着你让我!你从小到大都没陪过他几次,一直以来讨他开心的都是我!他最喜欢的人也是我,你才是后来的那一个!再说,哪个正常人会把自己喜欢的人拱手相让?”
徐云霆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那个‘不正常’的人,不就是你吗?”罕见地,他语带讥讽地说,“徐怀远,你明知道我不会越界和他发生关系,不是你把他送到我床上、主动让给我的吗?”
徐怀远涨红了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反驳:“徐云霆,我会证明我比你更喜欢他,而你的那套说辞不过是屁话!”
“挞”地按下挂断键,徐怀远胸膛起伏,似余怒未消。
然后,他点开“徐知乐”的对话框,注视最后几条消息,久久无声。
“好,我会回去的。”最后,他回复了这么一句话,“但你不能食言。”
“一言为定。”
-
远在几千里以外的某个城市,徐知乐站在花洒下,按下开关,被冷水浇了全身湿透。
他哆嗦着捞起浴巾,裹了身子冲出浴室,拨打了一个电话:“阿姨,那个洗澡的和家里不一样……到底是怎么用的啊?”
第092章 | 89 陌生人
徐知乐已在外独自生活了一段时间。
说“独自”也不准确,他根本不懂生活常识,要不是姐姐的助理给他安排了一个保姆,可能连第一天都没法顺利度过。
早就习惯了被人伺候,方方面面都要照顾,一个保姆根本顾不来他的全部问题。无奈,徐知乐只得被迫尝试自力更生。
饭菜是保姆做的,但食材质量和口味都比家里的差了一大截,徐知乐吃了没几口就推开盘子,过了一会又饿地直掉眼泪。保姆给他热了菜,他这回乖乖咽进肚里,但胃部翻江倒海,险些再次吐出来。
此外,房子太小、没有娱乐设备、设施太次……徐知乐可以对新家的每个细节都挑出毛病,光是那陌生的床和枕头就让他第一天晚上翻来覆去,直到凌晨才因极度的困倦合上眼皮。
但徐知乐没敢抗议,他知道自己的离开已成定局,而且有先前生母家的落败住所作对比,这个房子倒显得格外宽敞整洁。
何况姐姐的助
徐知乐不喜欢上学,以前只当读书是迫于大哥要求之下被逼无奈的“消遣”,即使读出稀巴烂的成绩,最后也有家人托底,可以继续风风光光地过好日子。
可现在不行了,他终于不得不模仿柳一帆那种穷酸的书呆子,做一个不得不好好读书的家伙了。否则哪天姐姐断了经济援助,他一定会把自己饿死。
徐知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对着崭新的课本发呆:他就像个不好好练级的玩家,顶着个位数的等级,却不得不面对最终Boss。已经高三了,但什么知识都没记住,老师讲的犹如天书。这学校设施也比不上以前的私立高中,凳子又冷又硬,他坐一会就屁股发疼。
一天下来,徐知乐再次坠入茫茫绝望之中。
完蛋了,他真的要去参加高考吗?他能考上什么学校啊?他要不还是退学吧?如果将来赚不到钱,他要靠姐姐一辈子吗?
又忍不住想到两个哥哥和柳一帆,如果不是手机被换、且记不住联系方式,徐知乐真想临阵脱逃,乞求他们帮帮自己了。
大哥和二哥肯定会帮他的。如果爸妈不同意,就偷偷地和大哥保持关系,做一个地下情人……虽然那样不太好,但他也没别的主意了呀!至于二哥,虽然利用了他,可至少比他有能力多了,还能怎么办呢?
真糊涂!当时为什么会产生离开的念头?白操了真是给他们白操了!徐知乐捂住脸,感到大脑再次胀热起来独立,他真的需要这个东西吗?
从小到大,他就像丛菟丝花,早已依赖他人惯了,如今被抽了攀附的树,只能软绵绵地跌进土里,再也起不来了。
徐知乐真想哭。
事实上,他在中午吃到学校食堂那比保姆做的难吃千百倍的饭菜时,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我想回家……”徐知乐伏在桌上抽泣,“根本不是给人吃的……狗都不吃……”
他想起姐姐给的名片,说“如果有重要的事就打这个电话”,忙不迭输入号码,可手指悬在拨出键上方一寸,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徐若淳肯定不会同意的,只是“饭菜难吃”这种无足轻重的理由,根本造不成回家的原因。
而且,回家以后,又能怎么样呢?
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地看别人的脸色,被欺骗、被利用、被嫌弃,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哪天触了霉头,就要被赶出去。
徐知乐关了手机,闷闷注视桌上摊开的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