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乐吃软不吃硬，大哥语气婉和，便皱着眉，终于勉勉强强地答：“也……也没什么。”低头转着冰淇淋筒，目光放直，“因为他很脏！而且……身上总有一股怪味，臭死了！”

徐云霆皱了皱眉：“乐乐，不要这么刻薄。”

徐知乐辩解：“可是……可是大家都这么觉得呀！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说到这里，他心里冒出一点委屈，滔滔不绝地诉苦：“哥，又不止我一个人欺负他。他们班上的同学都不和他说话的，我听说，如果他碰到别人的东西，大家就会把那个东西扔掉。再说了……再说，我不喜欢他也有别的原因。一开始是他在走廊上撞了我，结果居然不道歉，表情也很差劲！你说，他不就是故意找我茬吗？明明是他先招惹我的，我也不是第一个欺负他的人，结果他就抓着我一个人报复，一点都不公平！”

徐云霆静静地听，眉头愈蹙愈紧。心脏仿佛有一把锋刀来回切割，呼吸也窜着疼，眼前发黑，仿佛溺毙于稠重的空气中，没能说出一句话。

见他脸色难看，徐知乐也迅速住了嘴，想到大哥最讨厌自己欺负别人，便放低了声音，作出恳切的模样：“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他了，真的！”想到今天明明是柳一帆主动在房间里招惹他，最后却害得他沦落到离家的结局，带着怨气嘟囔：“再说了，现在明明是他一直在欺负我才对。”

徐云霆嘴角一抖：“你去过他家，你知道他的家庭条件。”眼圈泛红地望过来，声音也有些哑，“如果你们没有被换，他遇到的那些事……也许经历的人，就变成了你。”

徐知乐抿了抿唇，身子一哆嗦。

“如果那个人是你，你会怎么想呢？”

如果发生在柳一帆身上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穿着脏旧衣服，没有钱，有一个家暴的父亲，在学校被人孤立、议论和排挤，甚至还可能遭受自己对他做过的

徐知乐“哇”地哭出声来，冰淇淋掉在脚边，融化的奶油淌了一地。他却不管不顾，而是害怕地钻进大哥怀里：“我……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已经语无伦次了，但他瑟瑟发抖，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我不要变成柳一帆那样！”

徐云霆抿唇，抱紧了他，面上表情复杂。

也许早就该和徐知乐这样深入地聊，教他，事情是否……就不会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如果当时上点心，哪怕只是对徐知乐的所作所为有所了解……

徐云霆觉得徐知乐和柳一帆的矛盾不过是一场简单的同学间的互殴，而徐知乐又不是个记仇的，这件事过去便过去了。

家长总是把自家的小孩子想得太乖。

面对路人的侧目，徐云霆顺着徐知乐的背，待他平静些许，才说：“所以，我希望你能给一帆道歉。”

徐知乐心里揪得疼，正要点头，可想到柳一帆那张可怕的脸，既胆怯又拉不下面子，哼出黏糊的鼻音：“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关心他？而且现在让我道歉有什么用？我……我都要搬走了。”

搬走了，他就和柳一帆再无交集，还有……还有爸妈和两个哥哥。

突然再次哭起来，死死抱住徐云霆的脖子：“哥……哥我不想走……哥……”

他从没一个人生活过，也不敢想象一个人生活，踏入未知比接受既定的惩罚更难接受。

徐云霆闭上眼睛，空着的手将弟弟按进怀里，冰淇淋一口都没吃，已经化了，他只得抻着胳膊远离自己和徐知乐，但冰凉的奶油还是淌在他手上，冷黏，又像眼泪。

“我也不想……你离开。”

这话一出口，心脏顿时填入万千酸苦，变得沉甸甸的。

徐知乐哭得愈发肆意：“你一定要天天来看我！”他抬起一双泪眼，“你上次答应过……答应过负责任的！你不能不管我！就算我搬走了，你也要照顾我！”

那双眼睛闪着无限期冀和委屈，徐云霆“嗯”了一声。

徐知乐又得寸进尺：“那二哥呢？二哥……二哥可以来看我吗？”

徐云霆被他气笑，伸出手，狠狠掐一把他的脸颊。

“好痛！”徐知乐龇牙咧嘴，“哥你别……”

徐云霆表情又变冷了：“我不是警告过你，少和你二哥接触？”

被他盯着，徐知乐突然想到上次二哥让自己帮忙监听大哥的事，不由产生背叛大哥的心虚感。但又记起自己曾拜托二哥一起住，结果现在突如其来地答应了大哥……

好为难，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唉，都怪自己有两个哥哥，要是大哥和二哥能变成一个人，那可就太幸福了。

知道大哥不喜欢二哥，徐知乐也不敢再提。见大哥依旧不太高兴的模样，冥思苦想半晌，深呼吸一口气，讨好地吻住大哥的嘴唇。

那个吻很甜，香草味的，沿着舌尖燃进嘴里，在徐云霆脑中“轰”地炸开烟花。注意到有些路人侧目看来，惊惧于徐知乐的大胆，但撞见弟弟的泪痕，又说不出一句重话。

“我们这是在……外面。”等嘴唇离开，才咬着牙出言提醒。

太出格了，他活了

可徐知乐全然没有避嫌的自觉，只是看见大哥生气，不得不闷闷地回：“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

徐云霆又因他的道歉而心生郁结，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最后只僵着脸说：“没关系。”又觉得这样的回答太生分，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我很喜欢。”

徐知乐的表情这才亮起来。

“那……那不在外面的话，我们回车上好吗？”徐知乐抓着他，轻盈的语调堪称诱惑。

第060章 | 57 只和我（h）

可怜的冰淇淋还没吃几口就被扔掉，手上的奶油用附赠的纸巾擦了，又被手心的汗洗去。

但徐云霆无心关注这些，他心里已经隐隐预知即将发生的事，但他没有抵抗它的发生，而是顺从地和徐知乐一同进入车后座，顺便按下了车窗的挡板。他想的是：徐知乐都要走了，已经不算徐家的人了，那他凭什么还要顾忌那些条条框框？！

因此，车门紧闭后，徐知乐再次贴身上来时他没有将其推开，那瓣嘴唇重新吻住他时，他也闭着眼迎合。

不是弟弟，和他接吻的不是弟弟，是徐知乐，徐知乐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对，陌生人。

徐云霆睁开眼睛，徐知乐的脸近在咫尺，他没有徐家几个孩子那样锋利的脸部线条，五官精致且柔和，发尾也带着点自然卷徐家没人有这样的头发。

没有血缘关系的相貌。

过去的十几年仿佛被扭曲了，模糊了，徐云霆恍惚着，如坠梦境。梦里他和一个漂亮男孩拥抱，激吻，车里回荡着两人粗重的喘息，像一场荒唐的露水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