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径书坐在一旁，原样传了任岸留下的话：“让你做个心理准备，他会来看你。”

沙梨箸着筷子，良久才似笑非笑地嘲讽了一句：“没想到有你们宋家在，还能被任岸察觉，看来我是找错人了。”

宋径书胸口闷了一下，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还是没能替自己辩解。

他忍气吞声地继续替她把汤盛出来，转开话题：“我妈煲的汤，让我给你送来。”

沙梨看了眼，轻声道：“谢谢阿姨。”

任岸是早上来的，同时送来丰盛的早餐，VIP送餐的阿姨看了看手里的米粥又看了看推车上的食物，默默地退了。

沙梨坐在餐桌旁默了良久，友善地邀请他一起：“你吃了吗？”

任岸丝毫不客气地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嘴里道：“好久没跟你一起吃了。”

他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平静得仿佛真的只是来跟她吃饭的，气氛回到了10个月前。

沙梨看着眉眼冷淡的青年，不知道为什么，蹦出一句：“我妈妈一会儿就过来。”

任岸吸掉筷子上的面条，从桌上抽了张纸擦嘴，又慢悠悠都嚼完咽下才看向她：“这是你心虚的表现吗？”

沙梨不说话。

任岸云淡风轻地微笑：“害怕什么？我只是有些原委还没弄清楚，所以来找你问问。比如你想生个孩子，为什么一定要我参与？为什么怀孕了又联合宋径书瞒着我？”

对面的眼神黑沉沉的，十分有压迫感，沙梨的手指不自在地在桌子底下扣来扣去，面上却还要强装镇定，做到和任岸一样云淡风轻、气定神闲：“我有一个妹妹。”

“天生的遗传性骨髓衰竭，需要同系胎盘血救命。”

任岸面无表情。

沙梨继续道：“她的亲生妈妈已经不在了，但亲生父亲还在。”她咬了咬下嘴角，深吸口气，这个秘密又扩散了，“你是他的爸爸。”

任岸的额角，非常明显，肉眼可见地狠狠抽了起来。

沙梨的妹妹是他任岸的女儿？有病？

沙梨继而重新讲了一边沙果果和姚琴的纠葛，她知道任岸并不记得小时候跟在沙果果身边的爱哭鬼，所以也没有刻意提起自己跟他初次相识的事。

任岸听完，久久沉默，最后只沉沉问：“沙果果的妹妹？所以...换个人你也照样会跟他上床、然后生孩子？”

这个问题没来由地令沙梨十分紧张，她垂下头，答案是肯定的：“是。”

任岸脑子里飞过许多画面。

雨巷里看似不经意的初遇、餐厅外小心翼翼地靠近、车上暧昧不清地邀请、酒店忐忑羞涩的第一次、还有沃南的相逢、私人岛的旅程...全都渐渐清晰...

原来沙梨的每张笑容都在他脑海里留有印记...

他的神情晦暗难辨，沙梨紧张地盯着他，听到他冷漠地开口：“孩子...”

“孩子跟我们在一起。”沙梨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话，她拿出手握住他的，急切起身时令椅子刮出刺耳尖利的摩擦声。

她的手不太暖和，小小一双盖住他，掌心微湿的冷汗也黏在他的手背。

她暖暖地笑，好看又天真：“你会喜欢他的吧？他很可爱。”

任岸心道：他很丑。

他盯着沙梨跟他交接触的手，嘴上说：“你不是更愿意住到宋径书家里去？”

他们的姿势很奇怪，隔着一张宽宽的桌子，她站着，费力地去握坐着的人的手，关键任岸并没有回握。

沙梨于是绕过桌子，坐到他旁边，这样握着他就更情意绵绵了，她好柔弱，手也是，人也是：“任岸哥哥，我喜欢你...”她望着他，水波盈盈地，“你...还喜欢我吗？”

任岸没说话，沙梨第一次在做爱以外的时间叫他哥哥。

她继续道：“我怀孕的时候也很害怕，你肯定知道我怕什么对不对？”她甚至开始掉起眼泪，水雾蒙蒙地浮起，淌出眼眶顺势滑下脸颊。

任岸脑子开始有点疼，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她哭得好真。

“我一进高中就开始关注你，你的女朋友从来没超过半年，你要是中途不喜欢我了，说不定就直接拉我把他打掉了。”

她眼泪更凶了，音色很真实地在哽咽，也许这种恐慌是真的，任岸静静地听着。

沙梨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眼眶红得不行，鼻尖也是，泪眼婆娑哭到打嗝。

任岸的指尖微蜷，舌尖在嘴里不漏痕迹地顶了顶。

她把他握得更紧了：“我不能没有他，圆圆也不能。”

讲真，任岸从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的眼泪而心软，不然他做不到和一个又一个女人准时分手。

可是沙梨哭得好吵，影响了他思考。

宋径书说的对，这家伙才19岁，是个小孩儿，所以哭得也跟小孩儿一样，毫无章法。

头发微乱，好几缕都斜斜挂出耳廓，泪水糊在脸上，睫毛全部被打湿，眼眶和鼻尖红彤彤的。

她的心思，他是能看透的，他不蠢。

那又怎么样呢？

任岸也不怕聪明的女人啊，而且他现在确实...还蛮喜欢她的。

他总算反握住了她，另一只手抽了纸给她擦眼泪，说出的话也还算温和：“有什么可哭的？”

“上次你说喜欢宋径书的话...”他也是会翻旧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