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觉予大口大口的喘息,好像从地狱里逃回。

屋外清晨美好,日光撒落往下,鸟儿扇翅飞起,将翠枝摇晃,发出悦耳鸟鸣,再远处的仆从已早起,长竹扫把划过地面,发出沙沙声。

“你怎么了??梦魇了??”旁边的人焦急不减。

钟觉予终于缓过来些许,扭头看向洛月卿,却没有开口,漆黑眼眸晦涩压抑,神情是少见的陌生。

洛月卿满脸疑惑,又问:“你怎么了??”

钟觉予扯了?扯手,洛月卿的手还?覆在她小?臂,这下刚好被扯开,之?前在掌心下的地方,顿时清凉一片。

洛月卿没有在意,只当她冒了?大汗,一时太闷热。

她又说?:“你做了?什么梦吗?我喊你很久了?。”

理智逐渐回归,薄汗粘在身上。

钟觉予张了?张嘴,粘在一切的嘴皮泛起撕裂的疼,说?:“是做了?个不好的梦。”

“梦见什么了??”洛月卿思考着该如何劝导她,让她尽快摆脱恶梦的纠缠。

钟觉予却摇头,说?:“忘记了?。”

“啊?”

钟觉予偏过头,眼神落在被褥上,只说?:“我往日不常做梦,每回梦见什么,醒来就忘干净了?。”

洛月卿这才点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钟觉予下了?床,又说?:“怎么那么晚了??我得赶紧走,天再亮些就出不去了?。”

话?毕,她直接拿起旁边的衣服就往身上套,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洛月卿只能解释:“我天微亮就喊你了?,只是你一直不醒。”

钟觉予答应了?两声,继而将腰带一系,便道:“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她已迈出脚步,只有转身关门?时投来一眼,许是周围太暗但,以至于眼底情绪沉郁晦涩,宛如一摊死水。

随着嘭的一声,房门?就此?关上。

另一边的马车早已停好,已今儿不需要上早朝的缘故,里头并不算着急,只是偶尔掀开帘子?打?探一眼。

直到熟悉身影靠近。

“殿下!”李时归先喊出声,又骤然停住,声音多了?几分诧异,道:“殿下你面色怎么那么差?”

往日的钟觉予虽肤色白净,可却是一种?健康如瓷器的莹白,现在却是毫无血色的苍白,看起来狼狈极了?。

旁边的阮鹤也?皱眉,低声道:“殿下你怎么了??”

钟觉予眸光沉沉,没有第一时间上马车,反而定定看向她们,停留了?好一会才摆了?摆手,说?:“无事。”

声音微虚,听起来毫无可信度。

满脸担忧的阮鹤、李时归两人对视一眼,不禁冒出无数个猜测,而最有可能的是钟觉予和洛月卿吵了?架。

马车摇晃一瞬,继而车帘被放下。

李时归还?想开口却被打?断,只见坐在中?间的钟觉予直接道:“之?前让你记下那几个家族呢?”

难不成是因为这事吵架?

李时归连忙掏出之?前的本子?,往旁边一递,忙道:“在这呢,一家没落。”

钟觉予点了?点头,接过之?后又翻开,将那群名字从上往下,细细扫过一遍,然后又停在其中?一人的名字上。

她说?:“笔。”

李时归立马递上方便携带的炭笔,这炭笔在前朝就有使用,取材质较为坚硬的黑碳,打?磨成方便书写的小?块,虽然握笔不利索,也?容易将字写丑,可胜在便利简单。

不过这东西造价昂贵,又被科考所禁止,所以只有极少人能用,无法宣传开。

钟觉予拿起墨笔,直接将那名字重点圈起。

“这个人……”她突然开口,说?着说?着又变得极低弱,后面的字句完全听不见。

等?候在旁边的阮鹤、李时归不禁凑近。

李时归甚至直接开口,道:“您说?啊殿下!”

捏紧墨笔的手青筋鼓起,钟觉予张了?张嘴,却又觉得荒诞,只是一个梦罢了?,说?不定是因为昨天发生的事,她才会梦见洛月卿嫁给他们其中?一人。

她捏着的笔又放下,表情刚刚缓和下来,又立马道:“时归,你替我去做件事。”

她梦中?有一下属,是在她出征之?后才跟着她,替钟觉予挡下一刀后离世,临死前曾拽着她的手,说?殿下以后若是有机会,帮她照顾一下家里的妹妹,她与妹妹幼时父母双亡,两个人互相依靠着长大,她若是离开,恐妹妹无人照顾。

钟觉予捏紧纸页,回忆着梦境里的地址:“你去城西郊边的贫民窟中?,替我寻两个人。”

“这两人姓林,是从小?没了?父母的两姐妹,两人相差六岁,大的那个如今应该刚满十八,”钟觉予皱着眉头回忆。

毕竟是梦境里发生的事,只有几个重大的节点比较清晰,若不是她回京之?后派人寻找这个妹妹,结果却得到一具被人□□后的尸骸,她也?不会如此?记忆深刻。

李时归露出几分诧异之?色,不明白殿下为什么突然有一个人要找,但还?是满脸疑惑地答应下来。

她刚准备转身要跳车,钟觉予却又突然开口:“以后除了?我的命令外,你无需听任何人的话?。”

她咬着字,继续:“包括圣上与太子?。”

李时归挠了?挠脑袋,迷迷糊糊地说?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