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简舟以为自?己听了之后会是极为愤怒的,会痛哭流涕,会想要去质问李映池,可他此时?冷静得让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他再怎样愤怒再怎样质问,又有?什么?用,面前的人是他行过拜师礼的师尊,他们之间有?天地的见?证,是一辈子的师徒。

他无?法?做出离开门派的事情?,也无?法?与自?己的师尊拔剑相对。

明明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出乎意料的事,进入门派里的第一天他就该明白的,可他还?是执意要抱着那些天真?的幻想,试图得到一丝关注。

云简舟承认,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只是他自?食其果罢了。

要是他一开始就摆正自?己的位置,他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李映池就算不教他,他一个亲传弟子拿着令牌,都能够在宗门内大大小小的藏书阁里学到许多不会外传的秘法?。

再加上他本身天赋不错,两位师叔皆是青云宗内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看着这样一条关系的份上,他就不会在修炼这条路上走得艰难。

自?己何必执着于李映池一人。

“弟子愚钝,给师尊添麻烦了。”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李映池的脸上,似乎想要将他此时?的模样刻在心里,让那样的疼痛提醒他今日?所受到的对待。

李映池放下捂住太阳穴的手,大脑空白一片,缓了片刻,他看着云简舟的脸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今日?让你打扫清池宫,你完成了吗?还?有?原本的那些,弟子宿舍什么?的,你做了吗?”

偶尔除了每日?固定?的琐碎事项,李映池偶尔还?会给他布置些额外的份,总之是与正经修炼无?关的事项,大概是为了浪费他的时?间。

醉后的师尊话倒是多了起来,人依旧是如清醒时?难缠得紧,云简舟点头回答,“除了师尊的寝宫,弟子都打扫干净了。”

“本君要检查。”

李映池细眉一挑,显然是不相信的模样,转身便往一个方向走去。

云简舟很少能看见?李映池这般生动的表情?,在原地停顿了片刻才赶紧追了上去,“师尊,清池宫在另一个方向。”

“本君自?然知道,只是想往这边走走,你真?是多管闲事。”

哪有?这样的人,明日?弟子就要前往秘境了,正是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的时?刻,他偏偏要拉着自?己弟子要去检查内务。

云简舟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感觉不对,但他却没办法?做出改变。

只能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只能跟在师尊的身后,明明他刚刚才被?李映池那样贬低辱骂过,现在却开始跟着李映池开始逛清池宫了。

有?一种明知所嫁非人还?执迷不悟的愚蠢感。

春日?寂静的夜晚,云简舟就与李映池这样安静地走在空旷的清池宫内,时?间在此刻好似停滞,只剩下他们二人是转动着的。

云简舟甚至发散了一下思维,觉得他们此刻就像是凡间那些夜晚散步的凡人。

吃饱喝足后,和自?己亲密的人一同漫步在小路上,谈些生活里无?关紧要的小事,讨论?明日?里他们会想要做些什么?,吃些什么?。

但不一样,这根本不一样。

他和师尊一点也不亲密,他们也不会聊天,他们更不需要吃东西。

那都是他虚妄可笑荒诞的幻想。

云简舟清醒过来,沉默地跟着李映池走完了最后的一间宫殿。

这里大概就是他和醉酒后师尊相处的最后一个地点了吧。

云简舟扯了扯嘴角,真?是难得,明明是唯二的弟子,却只能在师尊醉酒后才得以平静地单独相处,虽然醉酒后的师尊看上去更恶劣了些,但起码这样的师尊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或许这就是他修仙之路上,能从李映池这儿唯一得到的特殊吧,即使不是李映池自?愿。

以后他会自?觉离李映池远远的,不会再奢望那些虚无?缥缈的师徒情?谊,从前的一切,就先到此为止吧。

看着李映池检查完最后一个角落,云简舟后退一步,“师尊,要是没有?别的事,弟子就现行离开了。”

“你要走了?”李映池转头看向云简舟,脸上醉意未退,因为距离的原因,他眯了眯眼眸,又道:“不行,你还?不能走,你要在这里等着我。”

没等云简舟问清缘由?,李映池便跑了个没影,他只好站在原地等待,祈祷自?己师尊不是一时?兴起想要放他个鸽子。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喝醉了的师尊比清醒时?还?要恶劣。

但这样的念头在李映池拿着一个挂饰,脚步不稳地扑进了他怀里时?,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尊。”云简舟急促地唤了一声,双手放在李映池的腰间,以此来稳固住二人摇晃的身形。

春意浮软,青年单薄的背脊轻易地嵌入了他的怀中,带来一阵淡淡的桃花香气,掺杂着些酒味。

甜意微醺,云简舟几乎要醉在此刻。

手中的腰肢比看上去还?要细不知多少倍,握上的那一刻,云简舟都有?些惶恐自?己会不会稍微一用力就将师尊折在手中。

这是比看见?师尊哭时?更令他手足无?措的时?刻。

莫说跟李映池从未这样亲近过了,云简舟甚至没有?跟家里人这样贴近过,不属于自?己的香气与柔软温度,完全地打散了云简舟原本沉重的情?绪。

偏偏李映池毫无?自?觉,依旧靠在自?己徒弟的身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举到云简舟眼前。

“这个,你拿着。”

说话间,他呼出的气轻柔而温热,轻拂过云简舟的脖颈间,引得他突兀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瞬。

云简舟克制住自?己的不自?然,伸手接过那张折成了三角形的符咒,问:“师尊,这是什么??”

李映池双手撑在他的胸前,发现没办法?脱离,就顺从地靠了上去,口吻埋怨道:“这是你师叔托我给你的护身符,非要我给你,不然我早就烧掉了。”

要是熟悉他的人在这,肯定?会发现他这是又在闹脾气了,不然不会连本君的自?称也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