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诛心,颇有挑拨离间之意,就连孙青都看了他一眼,鬼面人登时怒不可遏,就在这时,黎越却提剑纵身而起,直朝鬼面人扑了过去。剑势锐不可当,杀意凛冽,直指他脖颈。鬼面人未料到他还有反抗之力,嵴背都是一凉,握枪相挡之下,剑尖已经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斜斜杀出一柄斩马刀挥下挡住剑势,狭长刀身一荡,一条手臂直接飞将了出去。

长剑落地。

枪尖也自黎越胸膛一穿而过。

刹那间,黎越来不及感知到痛,恍惚里竟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黎越”幻觉一般,他偏头看了眼,竟隐约看见徐英去而复返,黎越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个傻子。

徐英看着枪尖穿过黎越胸口时,脑子登时一片空白,几欲疯狂。他身后是急急赶来的周庭和所率援军,孙青眯起眼睛,对鬼面人道:“走。”

鬼面人心有不甘,却也不是恋战之时,不再纠缠,翻身上了自己的马,抽身而去。

徐英抖着手下了马,腿一软,险些跌倒,他看着血人似的黎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跪了下去将黎越抱起,“黎越,黎越”

“军医呢,叫军医!”

他六神无主,眼睛通红,“黎越……”

黎越浑身都是伤,脸色白得吓人,有那么一瞬间,徐英几乎觉得黎越已经死了。

黎越艰难地吐出一口气,说:“……蠢货,回来做什么?以后别这么意气用事了。”

徐英呜咽了声,再控制不住,眼泪落了下来,“黎越,你挺住,军医……我带你去看军医。”

黎越吃力地摇了摇头,说:“我活不了了。”

他望着暗沉的苍穹,雨不知何时小了,洒在脸上,竟少了几分咄咄逼人之势。黎越说:“……徐英,雨小了。”

徐英压住眼睛的湿意,咬紧牙根,应他道:“雨小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黎越声音微弱恍惚,道:“瑞州应该也下雨了吧,黎清想种海棠,正好……正好能种了。”

他眼中突然焕发出光彩,拿着血淋淋的手抓住徐英的手臂,说:“徐英,帮我照顾黎清,照顾他。”

黎越说:“别让我爹把他嫁去梁都,去了梁都……他会死的。”

徐英泣不成声,说:“你弟弟……你自己照顾,我不照顾”

黎越攥紧他的手,道:“帮我看着他,啊?答应我,徐英……”

徐英哽咽道:“好,我帮你看着他,看着黎清。”

黎越似是放了心,攥紧的手指也松了几分,他望着穹顶浓黑的云,仿佛看见了一道纤瘦的身影。临出征前,是黎清替他收拾的衣裳,一边整着衣服,一边碎碎叨叨,“哥,再带两身衣裳吧,我听说丰州乱得很,万一你们战事紧张,衣服坏了都没人替你缝。”

“你去年新做的那身夹棉的里衣呢?”

黎越说:“底下吧,别找了,”他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去玩的,打仗讲究不了那许多。”

黎清细声细气道:“有备无患嘛。”

黎越只好由他,过了一会儿,抓着他的手将他按在床边坐着,道:“行了行了,转了这么久,眼睛都花了。”

黎清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坤泽脸小,圆圆的,有种绵软的肉感,白兔子似的,看得黎越手痒,伸手就揪着肉搓了搓。黎清脾气也好,笑盈盈地看着黎越,任他将自己的脸颊揉红了。

黎越看着他,眼神柔和下来,道:“别怕,哥哥不会让爹将你嫁去梁都的,你好好待在家里。”

他这些年总是比别人拼命些,想着立功,努力往上爬搏个前程,为自己,也为黎清。

黎清乖乖点头道:“嗯!”

黎越说:“我已经寻好了哪儿的海棠花苗好,等开春,天气回暖,就能栽下了。”

黎清抿着嘴笑,说:“好,哥,你院子里也栽几株吧。”

黎越笑道:“成,不过你得给我照看。”

黎清嘟囔道:“你带回来的东西不都是我照看的吗?”

黎越哈哈大笑。

怀中人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徐英呆呆地看着黎越,再忍不住,痛哭失声。

还是那个平行番外

段临舟发觉他带回家的那个孩子黏他黏得厉害,好像认准了他似的,活像一条小尾巴缀在他身后,他去哪儿,那小孩儿就跟到哪儿。若是段临舟不愿他跟着,他就抬起脸望着段临舟,一声不吭,却无端让段临舟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千夫所指的负心郎。

简直诡异。

段临舟嘀咕着古怪,凑过去问那小孩儿,嗳,你娘是谁?难不成你真是我的种?

穆裴轩彼时正捧着一碗汤喝着,突然听见这话,呛得不住咳嗽,一脸震惊地瞪着段临舟,话都说不出来。

段临舟本就是随口一句玩笑话,没料到他反应这般大,见小孩儿咳得眼睛都红了,忙拿了张帕子给他擦,拍着他的背,说:“逗你玩玩,怎么吓成这样?”

穆裴轩缓了半晌才缓过来,微妙道:“我怎么就是你儿子了?”

段临舟道:“你不是我儿子你赖上我?”

“我若不是负了你娘,你这般委屈巴巴地瞧着我?”

他说的理直气壮。

穆裴轩沉默须臾,他看着段临舟,说:“你信不信命中注定?”

段临舟:“嗯?”

下一瞬,他就听面前这小孩儿语出惊人道:“段临舟,我是你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