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财无祸,家人平安,这才是她想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三

站在那火红的嫁衣前,叶文清的眼冷冷一片。

喜鹊临门,百年好合,宝贵吉祥,子孙满堂,精细的绣工,一针一线,哪怕是一朵小小的花,都有着特别的寓意。

目光有些恍惚,记忆有些久却从不曾模糊,十多岁的她坐在房中,靠在窗前,亲手为自己绣着嫁衣,想着娘亲对自己说的话,偶尔看着那满是落樱的桃花树,想象着将来与她携手的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想到此处,再看着眼前这片红,脸上除了讽刺和怨恨再无其他。

不过是一件死物,又如何能够定得了人的命运,自己可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叶家,三代重臣庙堂上呼风唤雨,牺牲了多少才保住家族的昌盛,人丁单薄也是必然,到她这辈两房才有一女。

为续家中香火,千挑万选,才在旁系远房亲戚中选了他,那个让自己曾经深爱最后却只有怨恨的人。

扪心自问,她虽是高官家的千金,自幼倍受宠爱的娇娃,但骄纵傲慢这些词从不曾在自己身上出现过,即便他无权无势,又是入赘,她对他亦不曾有过怠慢,毕竟,第一眼看到他,那个斯文儒雅的男子不经意的一抹浅笑便轻而易举的偷走了她的心。

她要的不多,只希望能够和他百头到老,一生相守,处处小心,事事依从,生怕他因为入赘而遭人白眼,受到委屈。

所以,他说不想被人说依靠裙带关系,想要去江南读书,参加秋帏,她费尽唇舌说服爹娘,刻意隐瞒已有身孕,只为让他走得安心。

足足大半年,摸着那日渐凸起的肚子,读着那人的信却压不住浓浓相思。

庙堂起风云,明枪暗箭,阿爹出事,她一介女流顶着压力,苦苦支撑,生怕他分心,生怕他受连累,瞒着他报喜不报愁。

爹爹被贬离京,她压力过大,最终导致滑胎,她看着那个已成人形的男胎,心象是被挖去一块,那是她第一个孩子,陪着她渡过无数寂寞岁月,支撑着她灵魂的孩子,明明再过不多久就能够看着他平安出生了,却这么突然的生生离开了。

天塌了,地灭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这么随着那孩子去吧,黄泉路上,有她这个娘陪着他。

就在她一心求死时,那人回来了,他跪在床边,拉着她的手,满脸泪水,一声声的对不起,让她对这世道又有了留恋。

对不起……

高贵的妇人此时的表情竟写满了嘲弄和痛恨。

原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第二年,她总算如愿生下了女儿,阿爹和叔叔也终于重新夺回了失去的一切,隔年,她又有了第二胎,大夫告诉她,这一胎是个儿子,儿子呢,她摸着肚子,想着腹中的这个,是不是就是当年离去的孩子,舍不得她,又回来了。

所有的美梦却被那一个意外的小小发现毁灭,他的袍子,他的新衫无一不是她亲手做的,所以,那长袍上的花纹无论是如何的相象,她还是能够一眼看穿不同。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将那长袍收入衣柜,坐到自己身边,摸着她的肚子,笑说着儿子的将来,她的心却没有一丝温度。

查,查到的一切,却是让她心碎的真象。

江南的绣娘,四岁的女儿。

金屋藏娇,她在家中苦苦守候,他却在外面风流快活。

愤怒,除了愤怒再无其他。

不顾一切,挺着肚子亲自带着人,冲到那个小院,没有找到正主,却发现了被独自留在家中的那个孩子。

看着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想到那个没能来到这世上的儿子,恨伴随着那一声声的雷,炸开了。

不能原谅,不可原谅,为了自己,为了那个无缘叫她一声娘的孩子。

她冷眼看着家仆对那孩子推来打去,看着嬷嬷从家仆手中夺了棍打向那孩子的腿,看着那孩子在大雨中没有声息。

闭上眼,多年前的那一幕依旧难忘。

她一直记得丈夫走入小院后,看到自己时眼中的那份惊慌和心虚,更让她无法忘记的是那女人不顾一切,抱起孩子抬眼望向她时的深深怨恨。

也就是那一眼,让她觉得心惊,也让她重有了理智。

瞬间,她忘记了这女人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勾引了自己男人的淫-妇,在她眼中那只是一个伤心欲绝的母亲。

手不自觉的护住了拢起的腹部,那失去孩子的痛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看着那个被抱在怀中,任母亲如何叫唤却全没反应的孩子,她怕了。

阻止了嬷嬷继续,带着人回了府,独自窝在房中,她说不出的滋味,那女人抱着孩子的那一幕却久久不法在眼前消失。

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动。

只是一下,却打散了她的片刻心软。

抚着肚子,下定了决心

孩子,娘会保护你,娘不会让人破坏这一切,娘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韩衢回到了府中,穿过前院,来到了小厅,看着了那个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的女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这么些年,除了在儿女面前她会给对自己露出虚假的笑脸,在人后从不曾给过自己好脸色,人人都道他们夫妻和顺,相敬如宾,只有他自己知道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

“嫁衣送来了,你过过目吧。”冰凉的话,高高在上的语气,当年的温柔荡然无存。

强压下堵在胸中的郁气,依言走到嫁衣前,粗略看了看,点了点头:“很好。”

叶清文起身,缓步走到他的身边,“很好?只是很好吗?”声音很轻,却让韩衢心惊,“怎么,才过了这些年,这手工这针脚,你便认不出来了?也是,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注意到这些。”

这话一说,似联想到了什么,韩衢再次望向嫁衣,那栩栩如生的绣样,久远的记忆浮了上来,脸色顿时变得复杂,回过头,看着身边这人,许久才说出一句:“你,你答应过,不动她们的。”

淡淡的看了看韩衢,叶清文眼底嘲意越发的深“那你呢,你守了你的承诺没有?”

“怎么没有?”韩衢说的大声:“这些年,你在我身边插了多少眼线,我的一举一动,还有你不知的吗?”

“那,你注意晟家,究竟是为了圣意,还是别的?”

半退了一步,藏于袖中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好一会才重新开了口,语气软了几分:“既然你都清楚了,你也该知道,我并没有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