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光顾着只吃这个,”好儿见她吃得香,又夹了些菜放到她碗,很久没看到她这般吃相的,不由得笑道:“怎么象是没吃过饭似的。”

说者无心,秦晋听了一阵心虚,还真被她说中了,今儿她跟着掌柜回了一次商行,正巧赶上进了一大批急货,她虽然今时不同往日,却从不曾有过高人一等的想法,看大家忙不过来,二话不说就上去帮忙,却没想到这一忙竟错过了饭点。咽下饭,嘿嘿一笑:“这不是因为你做的好吃嘛。”

“怎么,吃了这甜酱,嘴也变甜啦。”听了这话,心中得意,嘴上却不饶人:“我看你现在越来越有商人样儿了。”

秦晋也不反驳什么,相当有自知之明的继续埋头吃饭,嘴皮子上的功夫她是永远比不上家里这位的。

吃完饭,秦晋把碗筷都清洗干净收拾好,顺手烧上了水,走出小灶,天色越发的昏暗,空气中的土腥味也越发的重了,抬眼,小屋里灯已点燃,隔着纸窗隐隐透着些许光亮,模模糊糊印着那熟悉的身影。

傻愣愣的看了一会,回过神低头一笑,抓了抓头,折返回了灶,熄了火将那还末烧开的热水提出来。

好儿坐在桌边,手里拿捏着针线,看她提着水壶进来,不由得奇了:“水这么快就烧好了?”

“没呢,看这天气只怕一会要有一场大雨,”秦晋走到房内的小炉边,熟练的烧上炭火,边做边答。

“要下雨了?”听了这话,好儿伸手,挑开了窗向外望了一眼,一阵风从窗缝钻入,吹着桌上的小灯,忽明忽暗的,忙把窗关了,嘴里嘀咕:“难怪,今儿天暗的这么早。”

水壶烧上了,秦晋直了直身子,习惯性的走到小床边,果然,女儿正眼巴巴的等着她呢,拿了斜插在床柄上的拨浪鼓,在孩子上方转了转,“咚咚”清脆的鼓声立即引来了雪儿的注意,双脚一蹬,小手伸着要抓,看着她那可爱的样子,秦晋忍不住笑意,煞有其事的回过头去,想对妻子说什么,正巧看到她咬断了丝线,随后一手拿针,一手将线头放在唇边轻轻一抿,再把线头和针眼相对,就这么轻轻转了转针,那丝线就顺顺利利穿过了。

那一气呵成的动作几乎每日都能见着,可每回看到,都让她有一种别样的的感觉。

轻巧的把线头拧了个结,好儿抬头正对上秦晋那双发着痴的眼,笑嗔:“看什么,今儿是怎么了?傻愣愣的。”

喉咙动了动,秦晋转过头,把女儿抱了起来,走到桌旁,在妻子身边坐下,看着那针线在爱人手中上下来回。

好儿看了俩母女一眼,秦晋自小就喜欢静静的看着自己做活,不由得眸心透着几分暖,低头继续手上的事。

老实人小心翼翼的扶着雪儿,调了调姿势,让她靠着自己身子,坐在腿上,把拨浪鼓放到小家伙的手中,再虚握住那抓的紧紧的小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咚咚”

好儿听着声,又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怀中的小宝宝发现娘亲正看着她,眼眉弯弯,手上摇的起劲,努力显摆着。

灯芯上的火光随着那鼓点,跳跃着。

想到了什么,秦晋腾出手,把桌上的灯往好儿那边推了推,看着她手上的那件小衣:“其实,孩子衣服也够穿了,你也不用急着赶制,这活还是白天做的好,晚上做伤眼。”

“孩子日长夜大的,前些日子忙着做嫁衣,今儿才发现,那些衣服已经显紧了。”知她关心自己,好儿暂时放下了针,取了桌上小剪,剪去那灰败的灯线,火苗子顿时窜高了些许,房间也亮了不少。“还差一点了,很快就弄完了呢。”

见她妥协,秦晋也不再多说,雪儿趁着娘亲不注意,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偷偷的把那鼓往那没长牙的嘴里送,想啃啃看这是啥滋味,房内突然显得安静了起来,雨不知何时开始下了,那水珠子坠落的声响从窗外透了进来。

“听这声,这雨还下得挺大的呢。”侧耳听了听外面动静,如今雨天对于好儿来说,回忆中的甜美早已盖过了儿时的恐惧。

秦晋看了看好儿,顺着她的话往下:“是呀,夜里下倒也是好事,这几日闷的慌,明儿的天一定舒爽。”想到下午汗流浃背的样子,不由得感慨。

雪儿安静的听着两个娘亲说话,眨着眼,伸出短短粉粉的小舌头,啃不动就用舔的。

小衣一边已缝好,收针时把线尾打了个结,取剪子剪去残线,好儿一抬眼正看到女儿这一幕,忙将针插在摆放在膝头的小衣上,伏身伸过手,把那拨浪鼓拉开了些距离,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阻止她继续。

秦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疏忽,拇指按去那小嘴边的口水,见她张嘴就要含自己手指,不由得笑道:“这小东西,见什么都往嘴里送,也不怕吃坏肚子。”

趁着女儿注意力全放在秦晋的手指上,好儿轻轻抽去她手中的拨浪鼓,稳稳的放到了桌上,“她还小呢,哪儿懂什么,”话语中全是袒护,满是藏不住的宠溺。

像是听懂了一般,雪儿冲着娘嗯嗯了一声。

两位娘亲忍不住会心一笑,好儿又扯了一段线,把插在衣上的针取下,重复之前的动作,继续完成没做完的事。

房内又安静了下来,雨声似乎也大了起来。

不一会,小宝宝开始犯困了,小嘴一张,小哈气一个接着一个不停。

秦晋察觉到了这一举动,换了换手,把孩子横抱在怀中,站了起来,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嘴里轻哼着儿时的小曲,开始在房里踱步。

耳里听着那熟悉的小调,好儿没有抬头,却在心里随着爱人一同哼唱。

没多久,孩子就在娘亲的拍哄下闭上了眼,秦晋把她放到床上,手上不停,果然孩子沾了床,闭着的眼又睁了睁,无力的看了看娘亲,在她的拍抚下渐渐睡踏实了。

等她睡熟了,仔细为女儿掖好被,再三确认不会着凉,当母亲的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回桌边,重新坐下陪着妻子。

“睡着了?”虽然明知道答案,好儿还是忍不住抬头轻声询问。

点了点头,秦晋打算继续欣赏心上人做活的样子。

好儿知她心思,却有些舍不得了起来,“别陪我了,你在外头忙了一天了,也早些洗了,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好。”

“我不困。”秦晋摇头拒绝,又怕好儿担心:“现在跟着大小姐,都是些轻巧的事,累不着人的。”

了解她性子,听她说的也有些道理,好儿不再多劝,手上动作却是加快了,又过了一小会,似是想到了什么:“你这几日跟着大小姐,没瞧出些端倪来?”女儿家对于这些事终究是好奇的,虽然猜着八九不离十,却还是想知道更多些。

秦晋微微一愣,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个,事实上,自那日大小姐离开后,第二日,在商号里两人很有默契的避开了前一天发生的事,不过,虽然似是全然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事事照常,秦晋还真的是暗中看出了些门道,好比,自那日之后,大小姐的心情明显比前些日子来得要好,有一阵子没来商号的二小姐,眼下也天天跟着来了,两人同进同出,偶尔的对视,透出的那份淡淡笑意,无一不证明着她们之间的特殊:“想来是心结解了吧。”

“你说她们将来会怎么样?”毕竟如她们这般的这世上少之又少,难免有些猜想。

不语,略沉思了片刻,秦晋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答好,她与好儿,自幼住在山村中,与人也无多少交往,离家换了身份,虽说一路走来有着许多辛苦,但也还算顺利,可两位大小姐就不同了,大家族规矩多,看着日子舒心,可多少眼睛看着瞧着,何况大小姐那般的人物,真能抛下一切,隐姓埋名吗?而二小姐那样娇贵身份的女子,能如好儿那般,甘苦与共吗?转念,想到了师傅,又觉得那两人或许也不是那么难走:“不好说。”

“你说,大小姐知道不知道她的爹娘,如她一般?”好儿准备收线。

“怕是不知吧,”想着那日情景,大小姐那吃惊样子怎么也不象是知道自己家中之事的。稍稍想了想:“好儿,等雪儿大了,我们说是不说?”

手上动作停了,垂眸想了想,“还是先不说吧。”取剪子把线头剪了,把针收入小盒中,展开小衣看了看,眼中却多了一份无奈。

“也好,随缘吧。”有些事终是难以说清的,想来师傅也是这么想的吧,拍了拍好儿的手,无声的安抚,起身走到小炉边,提了水壶,走到盛着小半冷水的木盆边,倒入热水,手试了试,温度刚好,端到好儿脚边,“不早了,洗洗就睡吧。”说完很习惯的为爱人褪去鞋袜,把她的脚放入水中。

“晋,一起洗吧。”

抬头,对上好儿的眼,秦晋心头动了动,“好。”将椅子拉近了些坐下,快速的将脚上的束缚除去,泡入盆中。